“君世子在下一個匯合點等我們。”
他,竟然自己來了。
姬榆眉梢猛地一跳,心頭那股突如其來的鬆快還沒完全散開,就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混雜著意外和“原來如此”的情緒覆蓋了。
半月前匆匆離開王都,連個道別都沒好好說,竟是提前跑到這黃沙地裡打前站了?
安平侯……看來蒼梧這邊也得了訊息,這傢伙動作倒快!
她腦中飛快閃過半月前那個空落落的驛館——她只聽說他接了密信急返蒼梧,再去找人時早已人去樓空。
“知道了。”姬榆面上依舊無波,揮揮手催促清場,語氣裡卻多了點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帶著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讓他等著吧,本公主隨後就到。”她刻意咬重了“等著”二字。
車輪碾過血水混雜的泥地再次啟程。
車廂內,姬榆抱臂靠著軟墊,指尖無意識地叩著車壁。
窗外塞北的荒涼似乎都生動了幾分。
她腦海裡閃過自己策馬跑到兩人常聚的酒肆,卻得知他已星夜離去的訊息時那一瞬間的空白。哼,溜得倒快!
兩日後,幾間黃土屋子出現在風沙裡。白將軍指著後院:“殿下在裡面。”
姬榆利落跳下車,風塵僕僕卻氣勢不減。
她沒急著進去,抱著胸站在吱呀作響的木院門口,目光如探照燈般掃視這破敗小院。
角落裡,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彎腰給幾匹神駿的塞北馬刷毛,動作沉穩細緻。
正是君無雙。
即便穿著粗布勁裝,那背影在風沙中依舊透著磐石般的沉穩。
“我竟不知,君世子餵馬亦是親力親為。”姬榆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院中只有風沙和刷刷聲的寂靜,帶著戲謔也透著親暱。
“難怪半月前溜得那麼急,連杯餞行酒都捨不得喝。”
那身影動作一頓,緩緩直起身,轉了過來。
君無雙風塵僕僕,俊朗的眉眼被邊塞的銳風吹得多了幾分硬朗。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在鎖定她的瞬間,所有冷峻便化開了,漾起一片毫不掩飾的暖光。
唇角剋制不住地揚起熟悉的弧度,笑容直達眼底。
“數日未見,阿榆別來無恙。”
他隨手將刷子丟進旁邊的水桶,一邊拍了拍手上灰塵,一邊朝她大步走來,聲音比風沙溫和許多。
他自然地接過她的調侃,那句“溜得急”彷彿預設。
目光在她身上迅速而仔細地滑過,確認她無恙,那連日趕路緊繃的心絃才真正鬆了下來。
“少來這套!”姬榆白了他一眼,也朝他走了幾步,走到僅餘一步距離,漂亮的杏眼直勾勾對上他的。
“某人答應我的歸雁樓烤全羊,半個月前就欠下了,這筆賬怎麼算?”她伸出手指,虛點了他一下,指尖帶著風沙也帶著活力。
君無雙在她面前站定,那股混著松木與皮革的清冽氣息再次襲來,令人心安。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神采奕奕的臉,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後的輕鬆。
“自然少不了你的。”他低笑,聲音低沉悅耳。
“只是那日得到訊息,安平侯安插在沿途的眼線有異動,軍情如火,快馬離京已是極限,本想留書,可也是圖惹你擔憂。”
他解釋得坦蕩,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想知道她是否因此介懷。
姬榆聞言,抱著的雙臂微微放鬆,她其實早就猜到他必有急事。
“行吧,烤全羊的賬晚點再算。”她爽快地一揮手。
“說點正事,安平侯的人,眼下盤點清楚了嗎?”
她湊近一點,壓低聲音,目光難得的凝重起來。
“只等你來了。”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他嘴角漾起笑意。
他語氣中帶著信任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彷彿篤定二人可以進展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