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間想起，我等過陸廷淵的無數個夜晚。
從天黑，等到天明。
我也是總保持著一個姿勢，望眼欲穿。
如今，輪到陸廷淵了。
我撐著傘的手發緊，我忍不住詢問他，“陸廷淵，等人的滋味好受嗎？”
他嘴角微揚起一個弧度，唇色青紫，顫抖著微微張開，聲音沙啞的回答著。
“悲不自勝。”
說話時雨水混雜著淚在口腔裡蔓延開，苦澀的滋味也在這一瞬間爆炸開來。
陸廷淵的手撐著石桌想要站起來，他想在我面前體面一些，不想讓我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
可身子發軟無力，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
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頂，陸廷淵抬頭的時候，正好對視上了我的眼。
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平淡的看著他。
他好像從沒這樣認真看過我，我的眼睛好看的像星空，和喬安的一樣，有雙深邃的深藍色眸子。
他怎麼忘了喬安。
他就是死了也無妨的，笙笙的身邊，還有他們的女兒陪伴著，她的餘生，不會孤單。
不過，他能不能提一個條件。
能不能，別讓喬安喊其他人爸爸……
“陸廷淵。”
我忽然喊他的名字，他急忙點頭，認真的看著我。
“淋雨好玩嗎？能去醫院嗎？”
淋雨當然不好玩，可我一直不來。
至於去醫院。
陸廷淵搖搖頭，他說，“不要去醫院。”
到了倫敦後就會一直住院了，他才不要現在去醫院，他想和喬笙，共度最後一個夜晚。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起碼在今晚，讓他們在一起吧。
陸廷淵微笑著看著我，他轉移著話題。
“笙笙，你想知道方陽羽在哪裡，是嗎？”
“我不想知道。”我咬了咬唇，移開了視線，我說，“別想用這種事情做交換條件，你去不去醫院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會求你，也不會被你威脅。”
陸廷淵笑容漸漸消失，心好像又狠狠的痛了一下。
是啊，我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個混蛋，從未改變。
陸廷淵低著頭，自言自語，“方陽羽已經死了。”
我愣住了。
“他什麼時候死的我已經忘了，我只記得，他死相悽慘，屍體被我丟進了獅籠，如果真的有輪迴的，他已經重新投胎了吧。”
陸廷淵說的雲淡風輕，他不敢看我是什麼神情，我是不是會被他嚇到。
沉默片刻後，陸廷淵開口，“笙笙，我是個混蛋，一直沒變。”
我緊閉著嘴一直沒說什麼，只是拿著傘的手肉眼可見的在發顫，畢竟是條人命，我心驚是最正常的反應。
他雖然不說原因，可我莫名篤定，是為了我自己。
陸廷淵為了我，揹負了一條人命。
“笙笙，你也可以去報警，判個死緩，也行。”
報警麼。
我沒想過。
我永遠記得當時我被方陽羽抽鞭子時的感覺，那個時候，方陽羽希望我死，到今天，腰間都有淡淡的傷痕，永遠消失不掉。
他死了，我震驚之餘，再無別的感受。
只是，我這算不算，虧欠了陸廷淵？
雨勢忽然更大，我開口，“不去醫院，能不能進屋？外面很冷。”
我只穿了件短裙就來了，風捲著雨打在我的身上，讓我感覺自己全身都是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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