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同情女知青的遭遇,可你這樣揍他一頓也於事無補,還有可能留下隱患。”
他看了看胡秋菊,又恨鐵不成鋼道,
“現在特殊時期,你的拳頭要跟著腦子走!”
胡秋菊低頭不說話。
但臉上的表情分明不服氣。
趙瑞剛上前道:“秋菊姐踢得解氣,可廖叔說得在理。從那畜生嘴裡扣出些資訊,比揍他更有用。但下回再讓我撞見這種事……”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硬,“我也決不輕饒!”
胡秋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小子!跟姐姐是一路人!”
廖榮生鄭重地看著這兩個年輕人:“解氣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槍使!”
他又盯向胡秋菊,眼裡閃過一絲銳利,
“你對他身份並不清楚,萬一他與那土匪有勾結,怕是會給咱們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那幾腳踹得漂亮,可別忘了咱們是來探軋鋼廠的,不是來當打虎將的!”
胡秋菊剛想辯解,廖榮生又道:“你這身手,一看就不是莊稼把式。萬一被盤踞在此的土匪窺見,知道來了個會功夫的‘探子’,你覺得咱們會不會直接在這片廢墟里吃槍子?”
“小菊,今天我就教你一點,在危險地界暴露本事,跟舉著火把走夜路一個道理——照亮自個兒的同時,也給敵人標好了靶子。”
胡秋菊聞言,方才的怒火早已化成了懊悔,只默默點頭卻不說話。
趙瑞剛也有些愧疚,他悶聲道:“廖叔,是我們想得太簡單了。後面都聽您的,絕不再莽撞了。”
廖榮生看著他們緊繃的神情,嘆了口氣:“知道錯了就好,抓緊趕路吧。”
三人再次起程時,腳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輕。
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廢墟,像三隻覓食的野狼。
又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太陽已經升至頭頂。
陽光明晃晃的。
三人轉過一道廢牆,就看到了大片的空地。
空地足足有四個足球場大小,地面被染成焦黑的顏色。
龜裂的瀝青層下面,有一些黑色的煤灰如墨汁一般。
幾叢頑強的野草從裂縫裡鑽出來,葉片上都沾著些細密的煤粉。
胡秋菊道:“看來這兒就是煤場了。”
趙瑞剛點點頭:“鞍陽鋼廠鼎盛時期,每天能消耗十萬噸煤炭。像這樣大小的煤礦,整個鋼廠有十數個。縱然連軸轉,也只夠支撐三天的鍊鋼爐。所以那時候,幾乎每天都有專用的火車廂送煤進來。”
他環視一圈,就看到有不少廢棄的鐵軌,橫七豎八地插在漆黑的土裡。
生鏽的礦車斗倒扣著,鬥底還沾著一些板結的煤塊。
心底不由一陣唏噓。
廖榮生沿著煤場邊緣小心檢視,朝二人招手道:“這兒有道車轍印。”
胡秋菊忙開啟圖紙對照了一番,道:“應該就是這條小路了!”
三人貓腰鑽進去,才發現小路窄得只能容一個人透過。
兩側的野蒿草比人都高出一大截。
三人慢慢穿行其中,廖榮生打頭陣,胡秋菊殿後,把沒有功夫的趙瑞剛護在中間。
幾人十分謹慎,都覺得這裡太過寂靜。
方才還聒噪的蟬鳴,此刻都被高高的蒿草擋在了外面。
緩慢前進中,廖榮生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身後的二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待蒿草沙沙聲逐漸靜止,他開始側耳凝神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