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剛把屋裡蒐羅了一個遍,找出來幾塊豆餅,兩個小地瓜,一些玉米粗麵,半棵白菜。
打算先做一鍋地瓜玉米糊糊,炕幾塊豆餅子。
他先把地瓜削了皮切成塊,用水泡著。
把玉米粗麵加水調成了一碗糊糊狀,大白菜洗淨了切碎。
一切準備就緒,才開始點火燒鍋。
早上和大江嬸兒換的油還剩一大半,他一股腦都倒進了鍋裡。
待油滋啦啦燒熱了,把白菜碎都倒進鍋裡翻炒著。
這個年代家裡的調味品少得可憐,只有細鹽,醬油和醋。
醬油瓶子裡的醬油也不多了。
趙瑞剛一邊盤算著下午再去打一點醬油,一邊往菜上倒去。
做地瓜玉米糊糊和做疙瘩湯的步驟幾乎一樣,只是最後將白麵疙瘩換成玉米糊和地瓜塊兒就好了。
不一會兒,所有食材全部下鍋,鍋邊上也炕上了幾個豆餅子。
蓋上鍋蓋。
趙瑞剛便扯過燒火凳,一邊呼啦呼啦地拉著風箱,一邊琢磨著傍晚的約定。
飯還沒起鍋,就聽大門響動了兩聲。
是劉彩雲帶著小鈴鐺,下工回來了。
趙瑞剛起身迎出來,就看到小鈴鐺趴在劉彩雲的背上,已經睡著了。
他忙接過小鈴鐺,心疼道:“累了吧?丫頭怎麼還睡著了?”
劉彩雲點點頭,道:“她今天在大隊部跟幾個小孩兒玩兒的累了些,睡了有一會兒了,估計快要醒了。”
趙瑞剛把小鈴鐺抱到炕上放好。
又拉過小被子給她蓋上:“讓她繼續睡會兒吧,醒了再吃飯。你快洗洗手,飯馬上就好。”
“嗯。”劉彩雲應了聲,舀了瓢涼水倒進洗臉盆裡就要洗手。
“等一下。”
趙瑞剛忙叫住她,從牆邊拎過暖水瓶,往臉盆裡兌了些熱水進去。
“別用涼水,怪激手的。”
搪瓷盆裡頓時騰起了一片白霧。
其實這個季節的中午,用涼水洗手已經不算太冷了,但趙瑞剛還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
劉彩雲怔了怔,恍惚間有一種兩人剛剛結婚時候的感覺。
他這是在關心自己嗎?
劉彩雲還記得,年前的冬天格外的冷。
自己既要帶著兩歲多的女兒上工,回來後還要自己燒飯。
而趙瑞剛要麼是去找上級領導申辯,要麼就窩在家裡喝酒,對自己和女兒不聞不問。
冬天的冷刺骨。
她每每晚上下工回來,趙瑞剛都已經吃吃喝喝完畢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爐灶上的燒水壺裡,一點熱水都沒有。
自己臨走時灌好的熱水也都被他用得乾乾淨淨。
女兒經常餓得哇哇大哭,她來不及燒熱水,就只能在冰冷的水裡洗手,抓緊時間做飯。
一整個冬天。
劉彩雲的手上凍瘡裂口都沒有斷過,痛癢異常。
慢慢地,到了後來,她幾乎都要麻木了。
連一點熱水,一口熱飯都不給妻女留的男人,還能指望他什麼?
劉彩雲眼睛有些氤氳,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氣噓的。
不知為何,這兩天的趙瑞剛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再喝酒了,不再打罵了。
性子像是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有空就對著自己懺悔和保證。
不僅做飯了,會陪女兒玩兒,給家裡買糧食和生活用品,甚至還會關心自己洗手冷不冷。
劉彩雲視線有些模糊了,趕緊撩起水洗了洗臉。
但是,他的保證能信嗎?他的誓言能當真嗎?
當寒冷的冬天過去了,熱水熱水,還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