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就近的村子的社員,就算不熟悉,多少也聽過。
慶來嫂家原本三個女兒。
前年餓死一個。
去年病死一個。
接二連三的遭遇,直把這個三十出頭的婦人打擊得形容枯槁,蒼老不堪。
而現在,僅剩的三妮子,又生了病。
趙瑞剛聽著大慶嫂聲淚俱下地訴說家中慘狀,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周圍。
這黑市中,大部分人都身形消瘦。
穿著打補丁的破舊衣裳,冒著風險來黑市交易,只為多換一點點錢。
或者說,只為某一條活路。
這個年代,生產力水平著實太低了。
靠農田,社員們即便起早貪黑勞作,依舊難以填飽肚子。
糧食物資奇缺,家家戶戶的米缸常常見底,野菜和樹皮都成了不少人的“主食”。
甚至,吃“觀音土”的情況都發生過。
鞍陽鋼廠破敗之前,部分社員除了種地還能到鋼廠做臨時工,好歹能勉強度日。
可幾年前的變故,令偌大一座鋼廠成為廢墟,鋼廠員工全線搬遷,廠房荒廢,周邊社員們又沒了額外收入。
雪上加霜的是,前年那場可怕的旱災。
土地乾裂出一道道大口子,莊稼幾乎顆粒無收。
不少村民社員因飢餓身體浮腫、生病,甚至失去了生命。
那些痛苦的面容、絕望的眼神,如走馬燈般在趙瑞剛腦海中浮現。
要知道,上一世的劉彩雲和小鈴鐺,也不例外。
聯想到如此種種。
趙瑞剛的雙眼,看向慶來嫂時多了幾分憐憫。
這個年代,幾乎每個生產隊都會有赤腳醫生。
常見的感冒發燒、跌打損傷,社員們一般找赤腳醫生診斷拿藥。
花銷不會太大。
而衛生院在縣裡,距離得有五六十里。
路遠,花銷也會很大。
慶來嫂說去衛生院看病,這就意味著那孩子患的不是普通病。
“鬆開她吧。”
趙瑞剛對六猴子說道。
六猴子看了看趙瑞剛,又瞅了瞅痛哭的慶來嫂,不情不願地鬆了手。
但嘴裡嘟囔著:“這算怎麼回事啊。”
趙瑞剛看著慶來嫂,頓了頓道:“雞我照買,事兒就此揭過。”
慶來嫂愣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厲害了。
她雙手接過錢,對著趙瑞剛連連磕頭:“你是好人!你是我家三妮子的救命恩人!俺這輩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趙瑞剛偏過身去,和六猴子一起把她扶起來,道:“明天就趕緊帶孩子去看病吧。”
說罷提起雞籠子,和六猴子轉身離開。
路上。
六猴子悶聲道:“瑞哥,你這次也太虧了。這樣的雞崽子供銷社最多也就賣一塊五!”
趙瑞剛道:“但供銷社早就關門了,我不想等到明天。”
“為少等一天,就多花一塊多錢?瑞哥,我真看不懂你。”
六猴子砸吧砸吧嘴,已經把趙瑞剛的行為,歸結為憐憫。
又嘟囔道:“要說慶來嫂也夠可憐,她家的三個丫頭我都見過,只是可惜……但話說回來,這年頭誰家不可憐?這也就是去年收成好些,今年才沒餓死人。但看今年這年景,還指不定咋樣呢。”
趙瑞剛知道,被六猴子誤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