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血脈之間的羈絆根本不用探出人去尋找,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的寶貝女兒的血脈已經踏入了魔族的地界。
只要是那孩子來了魔界,就不需要再為他去擔憂了。
這些年他一直沉浸在女兒離世的悲痛當中,如今終於有了生的盼頭,自然是要多撐些時日的。
“主君,左令主傳來訊息說在魔界的入口處進來四個不同尋常之人,領頭的那個至少是出竅中期修為。”
跪在地上那人,並沒有因為主君殿正位上那人的身體孱弱,而表露出任何不滿的神情。
老人緩緩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在嘴邊輕輕啜了口。濃茶入口令他有些恍惚,不自覺的挺直了腰背。
卻又牽動著身上的不痛快,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領頭那人是魔修?”
“若是屬下沒有猜錯,或許是五年前從正道入魔的岑渝。”
“岑渝,”老人口中緩緩的念著這兩個字,手上的動作卻是愈發的用力。“這孩子是個天才,也是個可憐人,竟是被逼到了這個份上。”
“主君,岑渝跟在少主殿下身邊,不知會不會禁錮少主的發展。”
那老人微微偏過頭來瞅了他一眼,雖然半個字都未曾吐露,但跪在地上的那人卻在瞬間冷汗涔涔。
不僅如此,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屬下知錯。”
老人的臉上遺留下一種失落,不過在那失落的面具之下,還帶著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當年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為了那樣的一個男人與自己斷絕關係,心裡疼痛萬分,卻也想放手讓女兒去碰碰壁。
有些彎路總得讓她自己去走才能明白,若是處處加以阻攔,反而會傷了父女情分。
可後來事情的發展讓他懊惱不已,還不如傷了父女情分,硬把女兒留在自己的身邊。
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他知道自己女兒懷孕了,留下了孩子,但他也深知秦家會怎樣對待這個孩子。他也想去救,可是到那時孩子聽說早就被扔了。
找了整整三個月,只看到了那所謂的牛車——車身已經破敗不已,牛早已無了痕跡。
也是自打那時起,身上的病痛就再也沒少過,出竅巔峰期的修為竟是在一夜之間遍佈白髮。
那孩子不過剛剛出生,又是出生在天寒地凍的正月,被運送至下界,有多少人易子而食!
漸漸的他便認了命。
縱使前些年聽聞,秦洛想要去認青雲山晴雲峰的峰主秦冰裴,他也不過是看個笑話。
像秦洛這種人,怕不是因為秦冰裴那無上的前途榮光才上趕著前去的吧。打從一開始就認定了他是假的,自然就沒往心裡去。
直到……秦冰裴入魔。
他那早已心如死灰的那個灰暗的心,算是重新跳動了起來。
他竟然就是自己的外孫!
這才短短的幾天功夫,老人就已經把秦冰裴的房間和吃穿運動的東西都給收拾妥當了。
這孩子即使已經選擇入魔,那回來就是早晚的事。
想著這外孫與他師尊師徒情深,對岑渝自然也是多了一分的瞭解。
不去探查不知道,這一來一回探查的功夫,卻發現自家外孫確實是欠了他那師尊不少的人情。
若是他們其中一人為女子就好,絕對的天作之合。
其實這樣也還行,只等自家外孫繼承了自己這主君之位,贈予岑渝一個副君也是當得起的。
畢竟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自家外孫可算是欠了他師尊不少條命呢。
只是不知道……岑渝他願不願意接受自己這個好意。
畢竟按照他所得到的訊息,這孩子原本是修絕情道的,對什麼東西都毫不在意,冷心冷情。怕是人家不願意承自己這個面子呢。
“岑渝是冰裴的師尊,也是整個魔界的恩人,若是日後你再說出這種對他不敬的話,便自行去領罰吧。”
話到最後,跪在地上那人不由的顫抖了起來。
自行領罰,輕飄飄的一句話,可是能要了別人的半條命,他只能緊緊地低著頭顱應了一聲是。
……
青雲山終於是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廖科燃煉製出來的那些聚魂丹也確實頗有成效。
那些孩子雖說沒有恢復功力,但至少人是醒過來了。各世家長門宗主自然是感恩戴德,也不願意過多的叨擾。
原本這事應該是翻了篇的,可此時青雲山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神經緊繃,生怕又鬧出些什麼亂子來。
萬彥廷面無表情的坐在高臺之上,深深的吐息了好幾次,才將心中的暴怒強壓了下來。
若不是因為不願意讓青雲山揹負上罵名,萬彥廷早早就將自己的猜測給說出來了,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廖科燃看著自家師兄這神色,頗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今日要發生些什麼大事。
秦科姍姍來遲,還未等坐下,萬彥廷便抬起頭來,伸手拿起了梨花桌上的茶杯,朝著門外丟了出去。
“啪嚓!”
一聲脆響讓秦科猛地退了半步,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嘴唇也順勢抿成了一條直線:
“師兄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生了這麼大的氣。”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怒吼道:“跪下!”
廖科燃一臉震驚的朝著自家師兄的方向看了過去。
今天這太陽怕是打西邊出來了吧,師兄從未對他們師弟師妹們幾人動過這麼大的怒氣。
可看著他胸口劇烈起伏的樣子,就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小事。
秦科的眼神終於暗淡了下來,並沒有刻意躲開那碎裂的茶杯,徑直跪在了那破碎的瓦片之上。
廖科燃倒吸一口涼氣,起身就要去攙扶,萬彥廷卻猛的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你給我在一邊老實待著,今日之事,我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廖科燃往前探出的胳膊就這樣僵硬在了空中,最終也訕訕地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