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亮著幾個夜明珠,珠光淡淡,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對弈,可不正是韓老太太,還有當今陛下。
二人穿的皆是常服。
外間早已殺得天昏地暗,屍骸遍野,偏生這二位竟能安坐於此,手談對弈,這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著實令人歎服。
除了這二位,暗室內另侍立著幾個龍甲衛。
她定定看了一眼,上前行禮:“蘭臺見過陛下,見過祖母。”
“喲,蘭臺,來了呀!”
韓老太太笑眯眯瞄了一眼,那一臉的慈眉善目,一點也看不出她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乾帝落下一子,也抬眼望了望:“能找到你的行蹤,倒是個聰明的孩子。”
韓老太太看著棋盤,笑呵呵道:“我選的人,當然是個聰明的娃娃……陛下,專心點,你輸了!”
說著,她放下一子,示意他看。
乾帝朝棋盤瞄了瞄,捋了捋白鬍子,不緊不慢道:“老太妃的棋藝還是那樣的深不可測……”
“怎比得上你……算得比我精多了。”
韓老太太把手上的棋子扔進了棋碗裡頭,輕輕嘆著聲。
乾帝挑了挑白眉,一絲異樣的眸光在閃爍:“太妃客氣了!”
謝蘭臺默默聽著,覺得他們話中帶話。
韓老太太喝了口茶,才往下說道:“就在剛剛,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乾帝:“什麼事?”
韓老太太閉了閉眼:“現在的你,心胸已比以前豁達。以前,你會因為疑神疑鬼,而猜忌你的親生兒子。現在,你只想找一個合適的繼承人對吧!。
“其實這十餘年,你一直沒立太子,不是想考察諸位皇子,而是你在等一個你覺得有能力的人一步步成熟,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國之儲君吧……”
乾帝喝著茶,不接話,渾身散發著一種凜冽的帝王威壓。
空氣莫名有些凝滯。
“錯殺太子,你應該是悔不當初的,所以,最初的那幾年,你禁止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是內心真的很痛苦。”
韓老太太用強而有力的語氣,揣測著聖意:
“後來,你想培養你的其他兒子,可你發現,這些兒子都不堪重用。一個個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你對他們很失望,很嫌棄……
“恨鐵不成鋼,漸漸成為你內心的常態。”
句句戳中要害的滋味,可不好受。
乾帝的面色越來越陰冷,那眼神,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視。
韓老太太膽子很大,繼續往下說道:
“再後來,你發現蕭臨在邊關越來越有威望。不管是心智,還是才華,或是武藝,都和你當年一樣,是個不可多得的天縱奇才。
“陛下是個惜才之人,對於這樣的孩子,你內心是很歡喜的。
“所以每一年,你都會讓他回京城過年,然後在你的眼皮底下,你每每都會出難題,讓他接受你的考驗。
“從十六歲開始,他在你眼裡越來越出類拔萃,你也在縱容他一日比一日鋒芒畢露,更慣著他一直不婚娶……
“這樣一個臣子,與國與民都是幸事。
“誰能得這樣一個臣子為左膀右臂,爭儲的道路會省心不少,為此,你的皇子們都想籠絡他。
“你在暗中觀察,看他偏向誰。
“結果,蕭臨一個皇子都看不上眼,他一直特立獨行,走著自己的道。
“這讓你很欣慰。
“你還讓我和長公主覺得,你想讓他娶名門貴女,想將他困在京城,做一個沒實權的王爺……其實呢……”
說到這裡,韓老太太微微笑了笑,並輕輕嘆出一聲:
“我們都上當了……”
謝蘭臺聽著很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麼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