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映跑得有些急,繡花的白色布鞋在衛生院的石階上絆了一下。
她踉蹌著扶住門框,心跳聲震得胸口一陣陣發疼。
她喘著粗氣步頻降了下來,走到走廊盡頭的診室,聽見屋裡的說話聲。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是她的師傅。
是上輩子那個自己也飽受苦惱仍舊試圖將她拉出泥潭的小老頭。
她站在門口,抬手擦了擦眼淚,叩響門板。
“進。”周旅長的聲音傳來。
推開門時,兩鬢斑白的小老頭,穿著白大褂,身形比她記憶中消瘦了許多。
“顧老,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小丫頭。”
雲映努力隱藏起自己的情緒,這輩子師傅還沒見過她。
她不能哭。
“雲同志,你好,我是顧景安。”
老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雲映的睫毛在聽見那聲“同志”時輕顫了下。
雲暉跟江鶴回也到了衛生院,看見診室裡周旅長正跟一位老者聊得十分開心,大概心裡也有了數。
大概是組織上的嘉獎下來了。
這次失誤,幸好雲映發現的及時,不然還不知道要面臨什麼。
再加之837部隊的醫療情況不是很樂觀,只有一名大夫,連護士都沒有配備。
沒有符合條件的人選。
於是周旅長申請了衛生院組建中醫科的請求。
正好雲映年紀、學歷都符合條件,成為軍醫不太可能,但是要說暫時做個護士或者副手還是可以的。
“小同志,我們…是不是見過?”
雲映指尖顫了顫,搖了搖頭。
周旅長介紹完就走了,雲暉和江鶴回也沒有進來,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等。
“您請用茶。”
雲映衝著顧景安笑了笑,“您先坐…顧老…”
她很想叫師傅,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她神色如常地按照前世的習慣,為顧景安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熱水。
是他習慣的七分燙。
白瓷槓裡熱氣氤氳,顧景安有些納悶。
這孩子…沒來由地閤眼緣,甚至遞過來的這杯熱水都很是合他的心思。
不過……他明白周旅長的意思,是想讓他再收個徒弟。
過了幾年那樣的日子,受徒弟所害。
他也不想再收什麼徒弟了,就這樣湊活著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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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來了,雖然現在他還不認識雲映,但云映還是每天按照小老頭上輩子的習慣為他打理好診室和脈案。
雲映輕手輕腳推開診室木門,紙包裡是她剛蒸好的茯苓糕,此刻正溫著。
前世師傅最愛吃她做的茯苓糕,並且這東西養胃,多吃點也沒事。
“雲同志?”顧景安站在門口,晨光把他有些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這些天辛苦你了。”
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時,雲映正往搪瓷杯裡數著菊花——不多不少正好九朵,是前世師傅晨起必飲的九陽數。
“顧老來啦,我辛苦什麼,您才辛苦呢。”雲映笑著撓了撓頭。
“那個……今天早上還是茯苓糕,給您配的是菊花茶。”
“嗯,有心。”顧景安渾濁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疑惑,“這個組合倒是很熟悉。”
她看著師傅的手指掰開糕點,那個先嚐邊緣再吃中心的小動作,讓喉間突然發哽。
“您別嫌棄。”她背對著顧景安,聲音輕快,“這茯苓磨得不夠細。”
顧景安看著雲映忙前忙後的身影,渾濁的眸子一頓,“你的號脈是跟誰學的,練過?”
“藥材,醫理,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