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得活下去。
這句話,趙易不僅是和那小乞兒說,也是在告訴自己。
長街之上,他布衣染血,快步向前而行。
偶有相識者從他身邊路過,但見得他的模樣,又迎上他生人勿近的眼神,都紛紛避而遠之。
他並不在意,迅速回到春風巷,進了家門。
大黃一見他回來,立馬屁顛顛地迎了上來,但一感受到趙易身上冷肅的氣息,竟又夾起了尾巴,老老實實趴在了一邊。
趙易搖了搖頭,徑自脫掉了染血的衣裳,用略有些脫力的手從水缸裡打了一大桶水。
“譁!”
冰涼的水流潑灑在頭臉和全身,趙易這才感覺緊繃的心神漸漸放鬆下來。
“還是衝動了啊。”
隨手接過大黃叼來的乾淨衣物,趙易把手按在胸口,發覺自穿越而來便存於此身的怨氣,竟已不知不覺消散了。
不過他倒不覺得是這怨氣左右了自己的選擇。
人,是他殺的。
既然別人都不把他的命當回事,他又何必步步退讓。
他可不認為,如果他此番放過張二虎,二人便能握手言和,再不計較。
從張二虎將老李頭家的火盆倒扣在自己門前時,二人便已是不死不休的境地。
“眼下的情況,如果不盡快做些什麼,恐怕不僅小命不保,連容容都要受到牽連。”
若張二虎所言非虛,那這件事恐怕並非單純的吃絕戶那麼簡單,以自己此時的身份地位,遲早會被吃幹抹淨,連吃牢飯恐怕都是最好的結果。
有的人在大事前後容易方寸大亂,有的人卻恰恰相反,愈是大事臨頭心神便愈加冷靜。
趙易顯然是後者。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凝聚心神,心神沉入《百家姓》所在的神秘空間之中。
其中仍與他離開時一般,百家姓高懸,青銅香爐置於其下。
但這一次,當他想再次開啟“武境”,向那疑似趙子龍的將領繼續學習槍術時,意念中卻傳來了提示——
【香火將盡,請謹慎開啟武境】
趙易看向那青銅香爐,其中的那本就極短的供香,儼然已只餘一點火星。
似隨時將盡。
“香火?便是那簪子上的青煙嗎?”
先前在武境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只知道從抬手就死,再到能擋住一擊,就不知花了多長時間。直到他漸漸對腦海中的槍法有了一定的領悟,能勉強擋住數招之時,身軀突然一沉,被趕出了那名為【武境】的廣場。
“罷了,即便藉助完全不同的時間流速來磨鍊槍術,若不能武道入門,終究不過是幼童持刀徒惹發笑罷了。”
他雖是初來此世,但原主記憶中卻對武道有著一定的認知,那種超凡的力量,絕不是光靠技巧就能抗衡的。
思及此處,他不再猶豫,自一旁的柴堆旁取了一物,跨步離家而去。
“大黃,看好家,等我回來。”
……
一顆小小的石子落在水潭裡,也會激起波瀾。
與此同時,甘棠各處,已有漣漪盪開。
一處華貴的樓閣之內,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滿臉堆笑地立在門外,似乎在伺候什麼大人物。
直至有一名家丁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中年男人的面色陡然變得狠厲難看:
“沒用的東西,攪了我的好事。你帶幾個人,把那兄妹帶回來,記住,動靜小些。”
家丁恭敬領命而去,唯留中年男人立在原地,面色陰晴不定。
……
同一時間,甘棠縣皂房所在。
數個滿臉不耐的快班衙役,吊兒郎當地走出了大門。
“王哥,兄弟們正打算賭把大的,出了什麼大事,把兄弟幾個都帶出來了?”一個衙役走向為首的班頭,好奇問道。
那年紀略長的班頭嘿嘿一笑:“聽說春風巷那邊,有個小子,當街把個痞子殺了。聽說……死的是那位的人。”
小衙役一聽頓時興奮了幾分:“那得快些把人抓來,以那位的大方,抓到人指不定還能給幾兩賞錢。”
“瞧你們那出息!”
……
玲瓏軒。
這是趙易記憶中甘棠城數一數二的武道勢力之一,相較那些個人開辦的武館,這表面是做古董生意的玲瓏軒勢力更大,底蘊也更深。
更有傳說,此地玲瓏軒只是一處分舵,其背後還有盤踞一州的勢力支援。
大靖國土極巨,天下卻唯有九州。
能盤踞一州的勢力,強大可想而知。
若想迅速擺脫當前的困境,必須有足夠強橫的勢力作為倚靠。
但……
當明白了趙易的來意之後,玲瓏軒的管事上下打量了趙易一番,連連搖頭:
“你年歲已過,若無上面推薦,是無法入玲瓏軒習武的。”
說辭依舊一般無二。
趙易心中微沉,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那人見他這一身窮苦人打扮,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抬手便要送客。
但一看趙易仍舊站在原地,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小子,玲瓏軒可不是誰都能賴著不走的地方。”
“我需要一個機會。”
趙易突然開口,眼神竟有難言的堅定。
“機會?我玲瓏軒又非善堂,偌大大靖,若人人都要一個機會,難不成生意都不用做了?”
那管事嗤笑一聲,再不掩飾原本隱藏的倨傲:“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趙易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玲瓏軒深處卻忽有一聲慵懶的聲音響起:
“林管事,我難道沒告訴過你,咱們玲瓏軒,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不論如何,待客都該客氣些。”
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淡綠旗袍樣式衣裳的女子,緩緩自內堂走出。行進之間,步履搖曳,一雙雪白的長腿若隱若現,讓人心神隨之擺動。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那嬌媚慵懶的表情和聲音,手中一柄綠色的碧玉煙桿,顯得風采極為不同。
“海棠大人。”
那管事一見女子,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口中連連應是,卻也不知到底是記下了,還是把仇記在了趙易身上。
少婦模樣的眉毛女子站在堂中,身後便有侍女抬來一把鋪了冰絲軟墊的座椅,讓其慵懶地靠坐其上。
她翹起腿,如玉的雙足隱現,笑望著趙易道:
“小弟弟,你難道不知,我玲瓏軒只招收骨齡在十二歲以下的弟子嗎?”
“我需要一個機會。”
趙易仍舊重複了一遍那句話,眸中似有不移的光彩:“趙易只求一個機會,若有朝一日有出頭之時,今日玲瓏軒之恩,定然不忘。”
美少婦望向站在門口的少年,眸中有些訝異,她從未在一個少年人的眼中見過這般執著堅定的神采。
“出頭?就憑你?”
那管事嗤笑了一聲,抬眼卻瞧到海棠嬌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閉上了嘴。
“蝶兒,去探一探這小兄弟的根骨。”
海棠嬌玉臂微抬,便有一個高挑侍女應聲走向了趙易。
未等趙易反應過來,侍女便已把手搭在了趙易的左肩和脊樑骨處。
作為兩輩子的純陽少男,趙易本能地就想掙扎。
但那看似嬌弱的侍女,卻只是單指一按,趙易竟感覺身軀僵硬,動彈不得。
竟連侍女都是武道中人嗎?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