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七還想說些什麼。
但趙易卻擺了擺手,輕笑道:“別急,讓臭味兒飛一會兒~”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小七的肩膀:
“況且,一時的銀兩虧盈,並不算什麼。我讓你們支這些攤子,一是為了讓如你當初那般的窮苦孩子有些謀生的手段,第二嘛……”
趙易抬頭看向門外,聲音低沉且篤定:
“亂世或許將至,我們需要多一些耳朵,多一些眼睛,才不至於眼聾耳瞎,臨危而不自知。”
小七聽出了趙易話語中的憂慮與期盼,不由重重點頭:
“趙大哥放心,小七曉得了。”
……
踏著逍遙閣外的青石板,感受著秋日的涼風,趙易心中十分平和。
如今的小七與大頭,已足以獨自完成許多事情,再加上從流民中挖了幾個如吳正浦這般身家清白的好手,生意的事他已無需操心太多。
只需在關鍵時把握好方向,這艘船自然會自這小城小溪,漸漸駛向大江大河,乃至汪洋大海。
不過前提是,不會有人悄悄將船底鑿出口子。
他自然知曉,那些來偷配方的人,許多恐怕都是虞家派來的。
之前永珍坊那場爭鬥雖已落下帷幕,但虞家與他之間的樑子,早已越結越深。
這般想著,腳步便落入了逍遙閣中。
嚴如松的聲音也在此時落入耳中:
“師弟,速來內院。”
趙易聞言,來不及多想,便迅速進了內院。
而他一進門,便聽到了吳阿醜的聲音:
“師父,恕弟子不能從命!”
只見這平日裡老實木訥的醜少年,此時竟當著自己師父周黑臉的面,難得有些著急。
“你這蠢貨,真當這大比是平日裡較量武藝不成?叫你別去就別去!”
周黑臉的面色比平時更黑了幾分,此時見了趙易,更是恨鐵不成鋼道:
“你能和你趙師叔比嗎?難道你沒和他打過?在他手裡,你過得了幾招?就你那點拳腳,便不怕真被人廢在臺上?”
趙易見得周黑臉這幅吃了槍藥的樣子,不由有些疑惑,小聲對嚴如松問道:
“師兄,這是怎麼了?前些天周教習不還到處吹噓,說他慧眼如炬,教出了個好弟子。怎麼今日便不許阿醜去大比了?”
“老周也是擔憂阿醜的安危。”
嚴如松微微搖頭,輕聲道:
“是那虞家的少爺。”
“虞衡一?”
趙易眉頭一挑,心中有了猜測。
“嗯,昨日有一名開脈九階的武者在虞家的酒館醉酒鬧出了些事情。恰巧當時那虞衡一在隔間飲酒待客,只一刀便斬斷了那人鬧事之人的臂膀。
此人傳承了虞家上乘武功《大滅天王刀》,距洗髓僅有一步之遙。尋常開脈九階,在他手底下走不過一合……”
趙易點了點頭,當日他見虞衡一之時,便覺對方氣息厚重深沉,便似寒潭中的一隻魔蛟一般,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嚴如松接著道:
“那虞家少爺在將那人拿下之後,並未就此息事寧人,而是踏著那條斷臂,當眾放下話來,言他將在破入洗髓前參加本次大比,並且但凡碰到逍遙閣門人,定會‘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恐怕是定下死手吧?
趙易心中瞭然,面色微沉:“所以此事,是因我而起?”
嚴如松並不否認,看著吳阿醜道:
“老周擔心阿醜會因此出事,想勸他退出此次大比。但阿醜這孩子,卻是個認死理的。”
話畢,便見得始終不語的吳阿醜終於開口道:
“師父,阿醜自知蠢笨,實力低微更是不足師叔半分。但趙師叔曾與阿醜說過,武道之路,便當無畏無懼,臨生死而戰,方可勇猛精進,大道獨行。”
這個面容醜陋的少年,此刻面上竟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目光灼灼地看著周黑臉:
“師父,阿醜自知天賦淺薄,難在大比中為武館揚名。但阿醜也是逍遙閣弟子,怎能不戰而避,憑白丟了逍遙閣的臉面。所以阿醜懇求師父,給弟子一戰的機會!”
這般真摯樸實的言語,一時竟使得周黑臉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指著吳阿醜,半晌方無奈一嘆:
“你這認死理的憨貨,我與你說不通,讓你師叔與你說。”
說罷,便向趙易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說來也怪,他這弟子表面看似謙恭老實,但實則最是倔強不過。對其他長輩雖也執禮甚恭,但唯獨對趙易這位小師叔,那是實打實的佩服。
二人相識明明未有多少時日,卻成日嘴裡都念叨著“趙師叔曾說”“趙師叔說過”,不知的還以為趙易才是他師父。
事到如今,老周也只得把希望寄託在了趙易身上。
誰料,見老周投來的眼神,趙易卻笑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
此言一出,老周頓時瞪眼。
好在趙易下一句話,才將他滿嘴牢騷賭回了肚子裡。
“但你需得答應我,若是碰上了虞衡一,你需當場棄權。”
吳阿醜聞言,搖頭便要說話。
“先莫急著拒絕。”
但還未等他開口,趙易便擺手道:
“阿醜,我是與你說過武者需勇猛精進不錯,但武者亦需知曉變通。你當知曉,以你如今開脈八階的實力,遇見虞衡一絕無幸理。
武者爭一世而非一時,你若為一時長短而使自己身陷險境,非是無畏,而是無腦。”
吳阿醜聞言沉默下來,他自然知道趙易說的不錯,他實力不算差,若是遇見其他武館的弟子,便是九階也並非沒有戰勝的可能。
但若是虞衡一……虞家傳承千年,底蘊之深,絕非尋常人家可比。
趙易見他這般失落模樣,忽地笑了:
“怎麼,便這般看不上你家師叔?”
“師叔,弟子不是那個意思……”
吳阿醜正要解釋,卻見趙易哈哈一笑:
“既然如此,區區虞衡一,莫要搞得像是生死大敵一般。”
話語間,趙易周身那遠超其他開脈七階武者的血氣陡然蓬勃而發,氣勢幾如大海般深沉無量。
這一刻,他淡淡的話語中滿是篤定與從容:
“若他當真進了最後一輪,諸般恩怨,自有我與他計較。”
這般話語,幾乎便是表示,無論如何他趙易定可進入決賽。
“師叔……”
七階自言必勝九階,這般話語放在何處都堪稱狂妄。
但吳阿醜看著這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師叔,卻漸漸平靜下來,一張醜臉忽地露出笑容,篤定點頭:
“阿醜曉得了。”
彷彿趙易既出此言,便絕無落敗的可能。
周黑臉當即愕然,這倔驢脾氣,就這麼被說服了?
“趙師弟……”
周黑臉趙易,只覺與初見時相比,對方如今便似自深淵中騰飛而出的神龍,已崢嶸畢現,將縱身於天穹。
但他仍舊有些擔憂:“趙師弟,那虞家少爺成名多年,虞家曾言他乃是虞家十代以來天賦第一,實力決不可小覷。”
“周師兄放心。”
趙易笑著點頭,心中唯有從容與篤定。
問劍磨槍一月,如今的他,有信心面對任何對手。
始終沉默的嚴如松,靜靜看著趙易,目光暗含欣慰,心頭自語道:
“師父,我或許知道,你為何定要讓小師弟做這少閣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