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愛苦守多年,此刻卻成了被人逼迫休棄的把柄。
當真是諷刺。
師父說的沒錯。
她天資絕頂,自稱神算。
可即便算盡天下萬物,卻唯獨算不到人心。
她曾不信。
如今親眼所見,才知人心詭變,骯髒的令人作嘔。
發黃的紙被她一點點撕碎從指尖落下。
蘇玉蘭以為她不接受,耐心用盡,猛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嬌喝。
“秦明朗,休書已下,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你還不動手把人扔出去!”
畢竟是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秦明朗躊躇沒動,站在秦老夫人身邊的秦潤,忽地衝到江清婉身邊,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後轉身跪在了蘇玉蘭的面前。
“蘭姨,不,母親,您不必生氣。她既不願做妾,不如就讓她做下人婆子。她燒菜的手藝不錯,還懂按摩推拿,將來定能伺候好您。”
半大的小子,力氣不弱。
江清婉沒防備,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捱了一下。
又麻又疼。
可讓她更疼的卻是那聲“蘭姨”。
入府之時,秦潤才剛剛啟蒙。
為了增進兩個人的感情,她日日陪著讀書寫字。
他房內一切事務,也都是她親手操持。
兩年前,她曾看到他書桌上有半封未寫完的書信,上面便有“蘭姨”之稱,她當時還以為是秦明朗老傢什麼人,並未在意。
再想今日一早,得知秦明朗即將入京,他便心神不寧挑了許久的衣服,公婆二人更是熱絡的讓人準備點心瓜果,甚至還去庫房拿出了最好的絲綢棉被。
她還好奇,秦明朗一個上陣殺敵的將軍,何至於如此嬌待。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秦明朗娶了蘇玉蘭,常有書信往來,今日更是會以正妻之名帶她入府,卻唯獨瞞了她一人。
過往一切偽裝被血淋淋的撕開。
她後悔了。
她不該不聽師父和師兄們的話,執意脫離諸葛門傳承,嫁為人婦,被人欺辱至此。
秦潤的投名狀讓蘇玉蘭甚是開心,親手將人扶起,得意地瞥了江清婉一眼。
“既然潤兒替你求情,本縣主就留你口飯吃,明朗,讓她簽下賣身契,從今以後,淪為奴籍。”
張氏也覺有理。
畢竟江清婉做了五年的秦家婦,若是出了門憑著那身段和樣貌再跟了別的男人,多晦氣。
倒不如留在府中當條狗使喚。
她頓時喜笑顏開的附和。
“還是玉蘭想的周到,就這麼辦吧。”
自始至終,連問江清婉一句都沒有。
他們篤定,一個做了下堂婦的孤女,離開秦家,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欺人太甚!夫人,我們去報官吧。”蓮兒氣的跺腳,心疼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得到蘇玉蘭的認可,秦潤越發趾高氣揚。
“我母親是縣主,我父親是二品大將軍,今晚他們還會在秦家宴請朝臣慶功,就你們這身份,還想報官?”
蓮兒無法,憤恨的抹掉眼淚。
沉默良久的江清婉緩緩抬起眸子。
悲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緩緩頂了頂脹疼的臉頰,看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眼中再無半點溫情。
冷厲的聲音,重重砸在堂內。
“當朝縣主利用權勢,搶人夫君,毀人家宅,天子腳下,律法之上,我為何不能報官?”
記憶中溫順乖巧的少女彷彿變了一個人。
秦明朗的心,莫名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