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如同嬰兒的啼哭。
悲愴,而陰森。
亨利猛然驚醒,額頭冒出大粒的冷汗,氣喘不止。
他撇過頭,陽光從木窗打在船長室的地板上,讓他知曉,已經到了白天。
“唔,這是睡了多久啊……”
亨利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他感覺腦袋異常昏沉。
他不記得黑山羊號已經航行了多久,他不記得上次看到島嶼是什麼時候,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進食。
他唯一記得的,只有一個數字……
二。
他將手伸入口袋,觸碰到金屬的冰冷,但內心,卻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股溫暖。
那是兩枚金幣。
但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是如何得到這兩枚金幣的,又是什麼人給他的。
可只要觸碰到這兩枚金幣,他就會感覺安心。
亨利直到這時,才終於想明白,現在應該做什麼事情:
“必須,先吃點東西……”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門口,推開,然後來到甲板。
他前方不遠,甲板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缺口,橫在船隻中央。
儘管現在被維克托打上了椰木綁帶,但誰都能夠輕易判斷出,這條船已經危在旦夕。
甲板上有不少人,但各個都躺倒在地,全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亨利雖然好不到哪裡去,但他至少能夠站起來。
他走上駕駛臺,看見壯漢米科依舊站在舵盤前,堅守崗位。
不愧是米科,但從米科的憔悴的面容中,亨利判斷,米科也堅持不了太久了。
他掃視一圈,找到了班森。
班森正靠坐在船尾的護欄前,低頭休息。
“班森……”
亨利呼喚了一聲,在他的身邊坐下。
班森輕輕抬頭,瞥了亨利一眼:
“嗯?頭兒……”
班森嘴唇乾裂,臉色非常不好,幾乎發綠。
“班森,給我弄點吃的。”
“吃的?頭兒……我要是有半塊土豆,也不至於現在這副德行……”
“這幾天,沒有打到魚嗎?”
“打魚?”
班森虛弱地嗤笑一聲,
“呵,頭兒,那是餵魚還差不多,前天,突然釣上一條長翅膀的魚,它吃了我們兩名船員,好在那頭怪物似乎對酒感興趣,我們用最後幾口啤酒,把它引誘回海里……嘿嘿,否則,頭兒,興許現在你我現在已經化成那頭怪物的魚屎了……”
聽到這裡,亨利回想起前天的恐怖場景。
他本以為,他們打回了一條沒有見過魚。
它像是一頭巨大的烏賊,但是通體泛著七彩斑斕的絢爛光澤,且兩翼長著一對如同波浪一般的透明魚鰭。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生物,但餓到極點,什麼都能吃得下。
一名海盜提著大刀就要將那頭怪魚切塊,但是對方卻忽然擺動魚鰭,使其得以短暫在低空遊動。
隨後瞬間開啟了長在魚頭正前方的大嘴,一股強烈的吸力,讓它身前的所有人,都無法站穩。
當然,眾人已經飢餓到了極點,渾身乏力,也許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但誰也無法否認那場面的恐怖——一名海盜,整個人,被瞬間吸入了那頭怪魚的大嘴裡。
然後,那怪物便像回到了老家一樣,在甲板上打盹。
之後亨利又命令一名海盜,嘗試偷襲這頭怪魚。
結果,怪物瞬間清醒,而那名海盜,又慘遭同樣的命運。
若不是一名水手,不小心打翻了一點用來壯膽的啤酒,恐怕那頭魚現在還賴在船上,將這兒當成自助餐廳呢!
亨利記得怪物下船之後,他就頓感虛脫,上床休息了。
這麼說,他已經昏睡了近兩天?
船上的糧食,早就枯竭。
羊崽子們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奇蹟了。
因此他們必須不分晝夜的進行睡眠,以減少能量消耗,讓自己能夠多撐一段時間。
但會睡這麼久,也著實出乎了亨利的預料。
“頭兒,你不該朝西航的,”班森望向亨利,“海上謀生的知道,西方除了海,還是海,沒有給人的活路。”
亨利當然清楚,但他的選擇,本就不多。
娜塔莉離開前,給他留了兩樣東西。
一樣亨利不願提及,另一樣,則是一封信。
信中,娜塔莉向亨利述說了一部分忠犬的圍捕計劃。
亨利這才堅信,忠犬無疑是個天才的戰略家。
他在所有幾乎必勝的策略之外,還額外製定了許多備用策略。
以保證萬一某個方案失敗,或者出現紕漏和意外,能夠立即挽回補救。
亨利的行動,一直未能夠脫離忠犬的預期。
而根據娜塔莉提供的線索,只要亨利往東或者往北走,他必將被忠犬的伏兵截住並生擒。
所以,他只有向西或者向南航行,才可能存在生機。
最終,他選擇了西方。
“我沒得選,班森,”亨利道,“但至少往西航行,我們還有存活的可能。”
“可是,頭兒,你看看我們來到什麼地方……”
班森望向亨利,眼神中滿是驚恐,
“一條巴掌大的魚,卻能輕易咬死一名成年水手,天上時常會下像冰刀一樣的雨,水底時常噴出熾烈的火焰……頭兒,海神啊,我們當真還活著嗎?這兒當真不是地獄!”
的確如班森所言,自從航行幾個月之後,不僅普通的魚貨越來越難打到,天氣也變得極端起來。
就拿風向來說,無非就是水平面吹來的風。
而現在,時常會遇到從正上方或者正下方襲來的大風。
每一次出現這種天氣,已經遍體鱗傷的黑山羊號,都幾乎要堅持不下去,而徹底斷成兩截。
只能說,這是頭頑強的山羊。
“我們還活著,”唯有這點他可以確定。
他兜裡的那兩枚金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一點。
“頭兒,”班森抓住亨利的胸口,“頭兒!你是我見過最傳奇的海盜,馬蒂姆跟你一比,簡直不值一提……嘿!誰敢對抗超過一百條船的艦隊!頭兒,你一直都是對的,但,這次,你這次絕對錯了。我們不該西航,我們應該回去……”
“來不及了,班森,”亨利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已經西航了好幾個月,以咱們現在這樣的狀態,根本沒有足夠的物資,支撐我們回到原先陸地!”
“唔……”班森嘆了口氣,“頭兒,我對你無比忠誠。”
亨利將手放在班森肩膀上:“對此,我未曾有過片刻懷疑。”
“但是頭兒,並非人人都對你死心塌地,除了我,恐怕只有米科和維克托,不太可能背叛你,而其他人……”
“奢望蝦米全部忠誠之士,可當不成章魚,”亨利回答。
“但你知道嗎,昨天……中午還是晚上來著,有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脅船返航的事情……”
聽到這裡,亨利猛吸一口氣。
昨天……他正好在昏睡!
亨利預感到不妙,急忙追問:
“是哪些人?”
班森張開嘴,欲要回答,卻先聽到了另外的聲音:
“老爺!”
亨利抬頭望去,維克托正慌張跑來。
而維克托的手中,卻拿著亨利的斧頭。
“你為何拿著我的斧頭。”
“咱去你的船長室找你,但你卻不在,咱看到了你的斧頭,覺得待會你可能用得上,就給你拿來了了。”
亨利接過維克托遞上來的斧頭,蹙眉道:
“發生什麼了?”
“有一群海盜聚在一起,企圖發起謀亂。”
亨利聞言,急忙起身,想要將這件事扼殺在搖籃裡。
但維克托卻按住了亨利:“老爺,晚了,他們已經佔領的武器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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