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觀察對方的動向,隨後下令:
“左舵十五,前帆降一,主帆降半。”
一面帆往往由多張帆布組成,“降一”的意思是降下一張帆布,“降半”的意思是降下半張帆布。
如果指令是“半降”,則表示將整面帆降到一半的位置,比如某面帆一共有三張帆布,便是降到一張半的位置。
米科、沃爾、威爾遜依次完成各自指令之後,回稟復令:
“十五度左!”
“降一前帆!”
“降半主帆!”
黑山羊號企圖左轉追上翱翔號,所以亨利也必須調整航行角度。
但此刻海鷗順風,為了避免速度過快而導致失位,也得改變雙帆的受風面積。
亨利站在眾海盜身後,默然無語。
海浪的聲音很大,海盜說著下流笑話的嗓音則更大。
聞著帶有鹹味的空氣,亨利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知道,不久之後,他將嗅到血液的腥味。
黑山羊號是艘大船,上面的水手恐怕超過一百人。
而翱翔號上只有二十三人。
亨利戰術目標是利用遠射消耗對方的戰鬥力,但弓箭無法奠定勝勢。
他明白對手吃了一些虧後必然會更加保守,那時亨利的戰術將很難起效。
如果能提前消滅五十個敵人,已經遠超亨利預期,屆時黑山羊號上的戰鬥力依舊超過五十人。
也就是說,就算亨利一個人能打贏五個,剩下的人也必須以一敵二。
打輸的可能性無疑更大,而失敗的結局唯有死亡!
亨利只希望,箭雨的威懾能夠讓黑山羊號上的一些海盜嚇破膽,使得他們在接舷戰鬥時的戰鬥力大大下滑,海鷗群還可多幾分勝算。
他仰望天空,思緒神遊。
月明星稀。
巨典王國的百姓信奉凡名無法稱謂的上主,海洋滋養的人們相信死後能夠前往海底宮殿尋求海神的庇佑,而觀星者認為天上的星辰時刻關注並祝福陸地上的生靈。
我在安森特大陸生活過六年,體內卻留著海洋的血液,更學會了觀星者的本領——
亨利心想——
如果我想要祈禱,我該向誰禱告呢?
也許向誰都行,也許誰都不行。
也許……
“轟!”
巨大的聲響傳來,同時,還有腳下傳來的強烈震感。
亨利下意識地扶住駕駛臺的扶住,這才僥倖沒有跌倒。
他這才回過神來。
亨利看見甲板上的水手一半已經跌倒,更有一名失足落水。
他猛然清醒,方才的震動,並非錯覺!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亨利大喊發問。
無人回應,眾人均陷入了恍惚。
良久之後,最終還是班森用顫抖的聲音說:
“頭、頭兒,我、我好像看見什麼東西,飛、飛了過來!”
亨利轉頭面向桅杆:“問問水母!”
威爾遜點頭,馬上開始對著傳聲筒說話。
片刻後,威爾遜說:
“水母說,黑山羊號上的海盜,似乎將什麼東西推到了船尾。”
所以是什麼東西?
亨利正要發問,一個巨大的影子,在亨利身前一閃而過。
隨後……
“轟!”
翱翔號,又開始震動。
無需再問,亨利已經知道那是什麼了。
一根巨大的尖頭箭矢,紮在亨利與主桅之間的甲板上,並直接將附近的木板砸碎。
幸好人員都集中在側舷,沒有人被命中,否則必然會被射成兩截!
這根巨箭,粗得兩隻手都握不過來。
亨利難以不為之震驚,更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神奇巨物,可以將這樣的箭矢發射出來!
但沒有時間留給亨利驚訝,亨利僅僅進行了一隻深呼吸,便冷靜了下來。
海盜擁有冰冷的血液,亨利從小經歷了無數海戰,這造就了他即使身處最為兇險的廝殺當中,卻依舊能夠保持情緒穩定。
他迅速看清局面。
本來他的戰術是利用射程來消耗對方,換取勝利,但是,如果對方也有能攻擊到己方的手段,他的戰術便相當於失敗。
何況,黑山羊的怒角,比想象中要兇猛得多!
攻守之勢,轉瞬相易。
當務之急,是不能再被命中。
黑山羊已經找到了射擊角度,如果保持方位固定,只會成為對方的靶子。
因此亨利下令:
“主帆全升,前帆全升!”
“全升主帆!”
“全升前帆!”
翱翔號開始加速移動……
下一刻,亨利看到一根巨大的箭矢,射入翱翔號身後數尺處的海面上,濺起澎湃浪花。
亨利的指揮是及時正確的。
這就是為何一條船需要船長了,在蝦米陷入混亂之時,只要章魚能夠保持清醒,船隻的便正常航行。
但亨利現在還不敢放鬆警惕,海鷗的確躲過了一箭,但相信敵船上只准備了三發彈藥,那也太過愚蠢。
對方很可能會預判翱翔號的航行路線,進而瞄準翱翔號的前方,因此航向也需調整!
“右舵三十!”
“三十度右!”
翱翔號開始轉向,亨利也即使調整雙帆角度,以迎合風向。
這時,又一發巨箭,命中了翱翔號附近的海域。
亨利這才鬆了口氣,之後只需頻繁調整航向,至少不會像頭兩次那樣,被輕易射中……
嗯?
等等!
兩次?!!
亨利明顯感覺到翱翔號上出現了兩次巨幅震動,其中一次是他親眼目睹的,他前方的甲板被巨箭射穿。
但剩下那一發呢?
亨利沒有看到甲板上,有其他的被命中的痕跡……
難道說?!
亨利急忙下令:“班森!快,去船艙裡看看!”
交戰正酣,班森的表情明顯對亨利的命令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還是馬上行動,跑向樓梯口。
片刻,班森返回甲板。
班森神色驚恐,行動慌張,語氣絕望:
“不好了!頭兒!船艙……
“進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