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七分，羅傑突然從床上彈起來，後背抵著冰涼的床頭板。
他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心跳聲在耳膜裡轟隆作響——夢裡他正和小七在雪山腳下接吻，突然腳下的冰層裂開一道藍得發黑的縫隙，小七的指尖從他掌心滑走，像片被風吹散的雪花。
“做噩夢了？”小七翻了個身，睡衣領口歪到肩膀，露出半截鎖骨。
她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床頭燈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
羅傑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夢見你掉進冰窟窿裡了。”
他抓過手機刷了兩下，螢幕藍光映得他下巴發青，“哎你看，庫克山國家公園今天天氣特好，咱們現在出發剛好能趕上日出。”
小七湊過來，髮梢掃過他手背：“大早上的發什麼瘋？昨兒不是說今天睡到自然醒嗎？”
“就當我突然想開了。”羅傑把手機懟到她眼前，“看這個，胡克谷步道，全程五公里，沿途能看見冰川、瀑布、高山草甸。還有直升機觀光，能俯瞰整個南阿爾卑斯山脈！”
他越說越激動，手指在螢幕上劃拉得飛快，“酒店說現在預訂能打折，錯過這村兒可沒這店了。”
小七盯著他發亮的眼睛看了三秒，突然掀開被子跳下床：“去去去！不過你得負責背所有零食。”
她光腳踩在地板上，被涼得直蹦躂，“還有，我那條紅圍巾放哪兒了？”
六點二十，兩人裹著羽絨服衝出酒店。
晨霧像團沒揉開的棉花，把遠處的山峰裹得嚴嚴實實。
羅傑一手拎著裝滿三明治和熱可可的保溫袋，一手攥著小七的手：“冷不冷？我包裡還有暖寶寶。”
“不冷不冷。”小七蹦蹦跳跳地踩他的影子，“你看那朵雲，像不像只抱著蜂蜜罐的熊？”
計程車在盤山路上拐了十七個彎，終於停在遊客中心門口。
羅傑剛掏錢，司機突然搖下車窗：“小夥子，今天步道入口有隻野鹿在蹓躂，你們小心點別嚇著它。”
“真的？”小七眼睛唰地亮了，“我還沒見過活的野鹿呢！”
羅傑付完錢，轉頭就看見小七正扒著車窗往外瞅。
她今天紮了個高馬尾，髮梢在晨風裡一翹一翹的，鼻尖凍得通紅，像顆熟透的草莓。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皇后鎮買的巧克力，這會兒正揣在他外套口袋裡，溫溫熱熱的。
“先吃個巧克力墊墊？”他摸出包裝紙沙沙作響的糖塊。
小七咬了一半，突然把剩下的塞進他嘴裡：“甜不甜？”
“甜。”羅傑含糊地說，巧克力在舌尖化開，甜得他耳朵根發燙。
步道入口的指示牌上畫著只卡通鹿，旁邊寫著“注意野生動物”。
小七踮著腳去夠牌子上的露水，羅傑舉著手機咔咔拍照：“別動別動，這個角度顯腿長。”
“你拍得我像根電線杆！”小七轉過身來搶手機，馬尾掃過他下巴，“讓我看看！”
兩人正鬧著，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咔嚓”一聲。
回頭看見個舉著相機的老外，衝他們豎起大拇指：“Beautifulcouple！”
小七的臉“唰”地紅了，羅傑卻大大方方地摟住她肩膀：“Thankyou！”他衝老外眨眨眼，“我們中國來的，第一次見這麼壯觀的雪山。”
“那你們可來對了。”老外指著遠處雲霧裡若隱若現的山峰，“庫克山，紐西蘭最高峰，海拔3724米。我每年都來拍它，每次看都覺得震撼。”
羅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晨霧正在散開，雪白的山尖像把利劍，直直刺進淡粉色的天空。
山腳下是片藍綠色的冰川湖，水面平靜得像面鏡子，倒映著周圍的山巒。
他忽然覺得喉嚨發緊，這種美太不真實了，像幅掛在牆上的油畫。
“走啊！”小七拽他袖子，“再磨蹭太陽都老高了！”
胡克谷步道比想象中好走。
木棧道修得規整，每隔幾百米就有觀景臺。
羅傑揹著裝滿零食的包，走得氣喘吁吁：“你……你慢點……我這包快二十斤了……”
“誰讓你裝那麼多吃的？”小七回頭衝他做鬼臉，“活該！”可她還是放慢腳步，等他跟上來。
走到兩公里處，棧道突然變成碎石路。
羅傑的登山鞋在石頭上打滑，他趕緊抓住小七的手：“小心點，這路有點滑。”
小七的手涼涼的，掌心卻有汗。
她盯著腳下的路，忽然說：“羅傑，你看那棵樹。”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羅傑看見棵歪脖子松樹。
樹幹上繫著條褪色的紅絲帶，在風裡輕輕飄動。“好像是有人綁的？”他說。
“會不會是求婚用的？”小七眼睛亮晶晶的，“電視劇裡不都這麼演嗎？在樹上系紅絲帶許願……”
羅傑剛要接話，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嘩啦”一聲。
兩人同時抬頭，就見只灰撲撲的野鹿從樹叢裡鑽出來，角上還掛著片枯葉。
它歪著腦袋打量他們，鼻孔一張一合地噴著熱氣。
“天啊！”小七捂住嘴，“是鹿！活的鹿！”
羅傑趕緊摸出手機，可剛開啟相機，野鹿就“嗒嗒嗒”地跑遠了。
它跑過的地方，幾片枯葉打著旋兒落下來，像下了一場金色的雨。
“沒拍到……”羅傑有點遺憾。
“沒事沒事！”小七拽著他繼續走，“反正我們看到了！比照片還真實！”
走到三公里處，棧道突然開闊起來。
眼前是片高山草甸，綠油油的草地上點綴著紫色的小花。
遠處冰川在陽光下泛著藍光，像條凝固的河。
羅傑放下揹包，掏出保溫杯：“喝點熱可可？我特意多帶了糖。”
小七接過杯子，暖意從手心傳到全身。
她抿了口，眼睛突然彎成月牙：“好甜！你放了多少糖？”
“三勺。”羅傑老實交代，“你不是說喝苦的不行嗎？”
“傻子。”小七把杯子塞回他手裡，“下次少放點，太甜了齁得慌。”可她嘴角的笑卻怎麼都藏不住。
正說著，天空忽然暗了下來。
羅傑抬頭，看見大片烏雲正從山那邊壓過來。“要下雨了？”他皺眉。
“不會吧？”小七站起來張望，“天氣預報說今天多雲轉晴啊……”
話音未落，雨點就嘩嘩砸了下來。
羅傑趕緊抓起揹包：“快跑！前面有避雨的地方！”
兩人踩著溼滑的石頭往前衝。
雨點打在羽絨服上“啪啪”作響，小七的馬尾辮早就散了，溼漉漉的頭髮貼在脖子上。
羅傑看她跑得吃力，一把拽住她手腕：“我揹你！”
“不用不用！”小七掙扎，“我跑得動！”
“別廢話！”羅傑蹲下身，“上來！我揹你到避雨處！”
小七趴在他背上，手環著他脖子。
羅傑能感覺到她溫熱的呼吸噴在他後頸上，帶著點甜絲絲的熱可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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