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宮裡噤若寒蟬。
祁蘅來到廢棄已久的大皇子宮,接過了趙德全手中的燈籠。
“你下去吧。”
“喏!”
祁蘅提著昏黃燈籠,走進了正殿。
殿內伺候著兩個太監,見到聖上來了,跪地恭敬行禮告退。
祁蘅又進了內殿,站在殿門口的臺階上,將手裡的燈籠隨手丟開。
然後,拿出了桑餘剪的小像。
應該是剪得很用心,至少比送自己的那塊絹布上的刺繡要用心得多。
對沈康的東西,她就這麼在意?
祁蘅自嘲的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面前的門。
屋裡昏暗,只有月光透進來的一點光。
屋子很大,什麼都有,去唯獨沒有生氣。
有個人坐在正中,這麼晚了竟也沒歇,似乎是猜到祁蘅要來。
祁蘅看都沒看那個人,便坐在了他對面。
“阿餘膽子很大,她險些就殺了陸淮安。”
那人的手動了一下,沒說話。
祁蘅把那張小像拿了出來,反反覆覆的看,藉著月光,忽然出了幻覺一般,竟將別人的臉看成了自己臉。
如果這上面是自己該多好。
如果真的是他,祁蘅都不敢想自己會有多高興。
不對,往年,桑餘就替自己剪過的。
只是那時候他不在意,覺得一張小像罷了,少女的玩意。
可是,真的當她開始為別人剪,祁蘅卻覺得往日不可追,手裡緊緊握著的什麼東西散了。
“這是我從桑餘那裡偷來的。拿到手前,我還有些作賭的成分在裡面。或許是我呢,因為往年都是我。可真的看到了,真的不是我……的確不是我,原來……不再會是我了。”
那人還是沒說話,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張小像上。
半晌,祁蘅的語氣忽然陰冷下來。
“不是我,是你。”
月光緩緩輕移,落在了那人的臉上。
沈康沙啞開口:“她,有沒有事?”
祁蘅涼薄地笑了笑,把小像放在了桌子上,不願意再多看一眼。
“她不該自作主張,髒了自己的手,反正朕遲早會殺了陸淮安的。”
沈康抬手,拿起了那張小像。
緩緩的揚起了唇。
因為他想起桑餘剪這張小像時的樣子。
上面都是她的痕跡。
“陛下,她恨你,你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祁蘅的神色沉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自嘲地笑了笑。
“這樣她才能死了出宮的心。”
沈康愣了一下,胸口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可那日並沒有傷到他的心脈,這是祁蘅瞞著天下人的一場戲。
否則,不管是大司馬還是丞相,都不會留沈康的活路。
祁蘅借沈康的死,賺足了朝堂的掌控權。
丞相還真以為,自己真的已經得了聖上的信賴。
揚州的官鹽,西安的官礦,都已經快要摸清楚了。
“這出戏快些唱完吧,我不想再看阿餘折磨自己了。”
“這件事結束了,朕會助你悄無聲息的回到北狄,但……如果桑餘因為你動了其他的心思,朕不介意真的殺了你。”
祁蘅眸色低沉,站了起來。
沈康想起她,想起自己要永遠的離開她,就有些難以自控。
她知道自己死的時候哭的那樣傷心,又因為他去殺陸淮安,那該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他從來沒有進入過她的心裡,卻是在死後。
沈康皺起了眉:“如果她知道自己的過往……她絕不會愛上你的。”
祁蘅不解:“什麼過往?”
沈康張口欲言,卻又想起了什麼,一些事情說出來,就會給她帶來無盡的痛苦,不如不說。
“她會恨你殺了我。”
祁蘅收回目光,盯著沈康手裡的小像。
光是看著,已經連呼吸都快沒有力氣了。
“朕不在乎。”
“朕有的是辦法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