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沒有禁軍阻攔,也沒有心驚膽戰。
桑餘隻是向過往許多次離開別的地方一樣,離開了這個門。
宮門是一條很靜很長的街,師父說,往東走就是最繁華的集市,那裡又滿街的煙火。
可是,她不是要往東走,她是要去西邊。
日落西山,垂暮之時。
師父要下葬了,西山是一片官陵。
桑餘一直走,偶爾遇見路人覺得她奇怪想要上前打探,也被她身後兩個自帶殺氣的暗衛嚇跑了。
這裡葬著許多向沈康一樣身後無家的有功之臣,祁蘅倒是沒有騙她,他給了沈康最後的體面。
負責埋葬沈康的是他手底下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幾員副將,桑餘到的時候墓碑已經立起來了。
一片黑壓壓的將士中,桑餘忽然出現,就像一片突兀的白色羽毛,緩緩的落在了沈康的墓碑前。
副將玉山覺得這姑娘古怪,正要上前詢問,桑餘卻忽然跪了下來。
“姑娘,你……”
桑餘扣首,行了大禮。
玉山一下子明白了她是誰。
“你是桑姑娘。”
桑餘直起身子,看著墓碑上沈康兩個字,還是無法相信。
“將軍怎麼認識我?”
“是沈將軍告訴我的。”
桑餘一怔,回首,詫異的看著他。
玉山的目光落在了沈康的墓碑上,想起了什麼,眼中浮上一層悲憫。
“那次在軍中,沈將軍吃醉了酒,念著你的名字,說是他心愛的女子。”
桑餘僵在那裡,手抖了起來,眼淚驀然地就開始往下落。
她沒有見過明明白白的愛,沒有見過市井中的夫妻是如何的,桑餘隻在宮中見過強取豪奪,見過爾虞我詐,還有利益交換。
所以她一直以為,沈康對自己只是師徒之情。
沈康藏的太深,他剋制又隱忍,只是會在偶爾醉酒時念念她的名字。
桑餘恨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曾經眼裡只有祁蘅的使命,只想著報惠嬪娘娘的恩情。
可是……
桑餘看著沈康的墓碑,知道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桑餘緩慢起身,將袖口裡的絲絹拿出來,開啟,是沈康送她的玉佩。
玉碎,人也玉碎了。
桑餘的聲音輕的彷彿聽不見,她緩緩道:“師父,我會報仇,替你報仇。”
桑餘說完,便轉身走上了返回的路。
一眾將士紛紛為她讓出一條路。
桑餘手裡捏緊了玉佩,恨不得將其嵌入掌心。
沈康,師父,等我。
……
桑餘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入夜,遠遠看過去,寢宮內一片晦暗,連一盞燈都沒亮。
看來,祁蘅已經走了。
桑餘心裡鬆了一口氣,關上了屋門,準備去掌燈。
燭光亮起,卻緩緩的照亮了一側緋紅色長袍的身影。
“阿餘,你又失言了。”
祁蘅的聲音在陰暗中驟然響起,帶著一股埋怨的陰溼氣息。
桑餘心底一驚,手裡的火摺子險些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