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垂下眼,還是抬手將白簪緩緩插入雲鬢。
老嬤嬤見此,嚇得手一抖,眼看是攔不住了,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抬起鳳冠退下了。
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日子,桑餘覺得戴白才應景。
就當做隔著很遠,為她的師父送行。
沈康沒有親人,她也不知道祁蘅有沒有給他一個體面的葬禮,有沒有給他立碑,以後能不能找到去看他的地方……
——
太和殿前,百官已列隊等候。
眾人不乏議論紛紛,都對奴才出身的桑餘封妃之事頗有微詞。
去年秋前,新晉的進士也在之中。過了今日,他們就要入翰林院封分官位,派往各州為通判。
陸淮安就站在文官佇列中間,玄色官袍被晨露浸得發暗。
而臺階之上站著的是季遠安,他也一直在等桑餘,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她。沈康死了,不知道她……她會怎麼樣。
直到餘光瞥見丹陛之下那抹素白身影時,季遠安握著劍柄的手猛的一緊。
——桑餘緩緩出現,穿著簡素,髮間白簪在朝陽下泛著冷光。
不僅是他,陸淮安,百官和後宮眾人都面露錯愕。
桑餘竟然沒有穿封妃的服制,還戴了一支白色的簪子。
祁蘅自然也看見了。
他知道桑餘這麼做的原因。
為了給沈康送葬。
禮部尚書捧著金冊的手開始發抖:\"陛下,桑婕妤這衣著實在不合禮制……\"
\"開始吧。\"祁蘅的聲音打斷了他,聽不出喜怒。
只有陸晚寧看見了,天子冕旒下的眼睛透出了諷刺笑意。
他將冊封大典放在這一天,就想到過桑餘不會乖乖就範,她也只能用這些小把戲反抗。
桑餘不還是得走到自己面前謝恩?
禮官念完聖旨,桑餘緩緩走向祁蘅。
禮樂聲驟然高揚,桑餘素白的裙襬拂過丹陛玉階,在硃紅地毯上綻開一朵霜花。
桑餘跪在了祁蘅面前。
\"臣妾,謝陛下恩典。\"
生而為奴就是這樣,明明眼前的人殺了你最後的親人,可他只要賞你一個虛名,你就得跪下來,謝謝他的聖恩。
陸晚寧端坐在鳳座之上,唇角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弧度,端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賀明蘭卻裝不下去,護甲都生生掐斷在了掌心。
她氣的牙癢,要不是看父親使勁使眼色,恐怕早就憤而離席了。
祁蘅冕旒下的眸光微動,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輕一叩:\"平身。\"
桑餘眸色冰冷,緩緩起身。
“朕給你那麼多賞賜,你不高興?”
桑餘看向陸晚寧,又看向賀明蘭,以及身後的陸淮安,這些人……都是害死沈康的人,他們都在看著自己。
她揚起笑,答道:“開心。”
可是祁蘅,你真的相信她開心嗎?
你真的以為,一些金銀珠寶就足夠讓她開心嗎?
她早就不會因為你開心了。
再也不會了。
後來的祁蘅也是在這樣豔陽高照裡,回溯起今日,他心疼的無以復加,徹底失去了所有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說再給他一次機會吧,他會在這一刻開始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