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嫌她手藝粗糙,可她卻總是笑得眉眼彎彎,說:“殿下不喜歡也沒關係,明年我再做更好的。”
嘴上說不好,但後來,等她的生辰禮倒成了祁蘅的一個習慣。
今年又快到日子了,她是不是又在掛念他的生辰?
桑餘這個樣子,讓祁蘅想,她如今,恐怕真的打算改過自新,自此安分守己了。
也好。
——
側殿內,太醫戰戰兢兢地替桑餘重新包紮傷口,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可桑餘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彷彿猙獰的傷口不是長在自己手上。
“婕妤……”太醫猶豫著開口,“這傷……若不好好養著,怕是會落下病根。”
桑餘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無妨的,劉太醫盡力就好。”
太醫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趙德全站在一旁,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忍不住道:“婕妤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奴才。”
桑餘搖頭,輕聲道:“趙公公,不必費心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在人心上。
她也是在用這把鈍刀,一點點砍斷她自己的生氣。
趙德全眼眶一熱,匆忙低下頭:“那……奴才先告退了。”
他轉身離開時,聽到身後傳來極輕的一聲:“謝謝。”
趙德全腳步一頓,終究沒敢回頭。
——
祁蘅是夜裡來的。
不知是白日太忙,還是一直猶豫,夜裡雪停了他才決心過來。
他抬手推開門,殿內昏暗,只有一盞微弱的燭火搖曳。
桑餘沒睡,坐在窗邊,聽到聲響,緩緩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祁蘅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她纏滿紗布的手上,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一下。
“為什麼?”他開口,聲音沙啞。
桑餘靜靜看著他,眼裡一片沉寂:“陛下問的是什麼?”
“你的手。”他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桑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角彎了彎:“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快,而且省力。”
祁蘅呼吸一滯,忽然往前一步,來到她面前緩緩蹲下身子:“桑餘,你是在故意氣朕?”
桑餘皺了皺眉,輕聲問:“陛下,疼的是奴婢,您氣什麼?”
祁蘅瞳孔驟縮,像是被她的話刺到,張口欲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還是在怨朕?”他聲音發冷。
桑餘搖頭,眼裡無波無瀾,目光又飄到了遠處,像個想事情的孩童。
“奴婢不會了,那日陛下說的很有道理,桑餘隻是一個奴婢,從前都是桑餘不知足。以後不會了,以後,桑餘會真正的忘掉從前。”
祁蘅胸口劇烈起伏,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一絲從前那個會對他笑、對他信任的桑餘的影子。
可是沒有。
她的眼裡,什麼都沒有了。
他忽然覺得呼吸困難,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指縫間溜走,再也抓不住。
“桑餘……”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陛下,那日是我不對,請陛下和貴妃娘娘原宥。雪停了,貴妃娘娘應該在等你了。”
祁蘅渾身一僵,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冰水。
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只是轉身大步離開,背影倉皇得像是在逃。
殿門重重合上,桑餘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目光空洞,再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