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睫毛顫動,如臨大赦。
祁蘅心情似乎真的不錯,甚至還陪她用完了晚膳。
他親手為她佈菜,將魚肉細細挑去刺,連湯都要吹涼了才遞到她唇邊。
燭火映得他眉目如畫,恍惚間竟似回到當年冷宮裡兩個人朝夕相處一般。
\"阿餘,先嚐嘗這個。\"
祁蘅將一勺杏仁豆腐送到桑餘唇邊,白玉勺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朕特意讓御膳房從北狄學來做的,記得那時候我母妃一做這道菜,你就特別高興。\"
桑餘盯著勺子裡顫巍巍的乳白色糕點,恍惚想起曾經。只是如今他們所有人,都和曾經不一樣了。
桑餘不明白,祁蘅既然厭惡過去,甚至因此也厭惡她,可為什麼……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去。
\"怎麼?\"祁蘅的勺子又往前送了半寸,\"你不喜歡?\"
桑餘慌忙張口,舌尖卻嚐到一絲異常的清苦。
她睫毛輕顫,聽見祁蘅低笑:\"加了些安神的藥材,你昨夜不是沒睡好?\"
他指尖撫過她眼下青影,力道溫柔極了,\"朕的阿餘,可不能憔悴。\"
菜裡究竟摻了什麼,恐怕只有太醫院院正和眼前這位笑吟吟的帝王知曉。
\"陛下……\"她剛想謝恩,祁蘅忽然截住話頭。
\"叫阿蘅。\"
他又夾起一片蜜漬梅子,語氣親暱得彷彿尋常夫妻:“你我之間不必有那麼多規矩,我喜歡聽你叫我阿蘅。”
桑餘攥緊袖中的帕子,輕聲道:\"阿……蘅。\"
祁蘅眼底閃過一絲饜足,突然將整碟杏仁豆腐推到她面前:\"既是喜歡,就都用了,你不是愛吃嗎?\"
舌尖泛起細密的苦澀,桑餘卻不敢停下。
直到她吃的咽不下去時,祁蘅忽然按住她手腕:\"夠了。\"
他拿起帕子,慢條斯理地擦她唇角,\"貪多傷身。\"
殿角的更漏滴答作響,祁蘅就著這個姿勢忽然問道:\"阿餘可知,沈將軍此刻到哪了?\"
桑餘的目光不變,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
\"說是已過潼關。\"
“是嗎。”桑餘的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但還是努力裝作毫不在意。
祁蘅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惶恐,另一隻手撫上她脖頸,像在摸一隻貓,\"朕不過隨口一問,別怕。\"
祁蘅收起帕子,站了起來,桑餘慌忙起身。
\"今日就到這裡,朕去批摺子,你好好安歇。\"
桑餘恭敬拜別。
直到祁蘅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桑餘才鬆了一口氣。
她拿起杏仁豆腐仔細看了看,始終看不出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祁蘅對她用藥,用的會是什麼藥呢?如果想殺了她,何必這麼麻煩。
可是她已經沒什麼利用的意義了,
桑餘望向窗外,只要還有一日在這宮中,去浣衣坊活的痛苦,做嬪妃也活的痛苦。
不過好在,她還是兩個多月就可以離開了。
兩個月……
如果祁蘅不同意,她真的不敢想自己在絕望之下,會不會給自己留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