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的地龍燒得太旺,熱浪裹著沉香在殿內翻湧。
桑餘從渾噩中醒來時,右手掌傳來鑽心的疼痛,雪白紗布上洇著刺目的紅。
她試圖撐起身子,鐵鏈碰撞聲突然驚醒了她。
——纖細的腳踝上扣著鎏金鎖鏈,另一端沒入床頭的柱子上。
她被鎖起來了。
\"醒了?\"
祁蘅的聲音從帷幔外傳來,驚得桑餘猛地蜷縮,向後退去。
玄色帳幔被金鉤挑起,露出帝王冷峻的側臉。
桑餘盯著他,喉間突然湧上腥甜,她硬生生嚥下去,啞著嗓子問:\"林嬤嬤呢?\"
\"慎刑司。\"祁蘅用帕子慢條斯理擦著手指,\"那老奴窩藏訊息,按律當杖斃。\"
\"她不知道我要走!\"桑餘撲到床沿,鎖鏈嘩啦繃直,\"是我騙她的,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聲音戛然而止。祁蘅突然掐住她下巴,拇指按在她開裂的唇瓣上。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她,我知道,你在意她們。”
桑餘瞳孔微顫。
她記得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祁蘅玄氅上金線繡的龍睛,在雪夜裡泛著冷光。
當時那雙眼與現在一樣,藏著她讀不懂的暗湧。
桑餘如果沒記錯的話,手上的傷也是祁蘅包紮的。
\"為什麼?\"她聲音沙啞,緩緩問,\"一個企圖私逃的嬪妃,不是應該死在雪地裡嗎?\"
她還是冥頑不靈!
祁蘅猛地甩開手,將她丟在床榻上,陰沉著眸子看她。
\"養好傷之前,你見不到任何人。\"
祁蘅的背影融在殿內陰影裡,\"包括你的那些奴才,不好好活著,朕隨時可以處死他們。\"
殿門關閉的悶響震得桑餘一顫。
她的腳鏈長度堪堪夠到淨室,床榻四周擺滿燭臺,照得每個角落都無所遁形。
就像她這些年的人生,永遠活在帝王目光的囚籠裡。
她如今被關起來,被鎖著,桑餘覺得自己像一隻貓一條狗,毫無尊嚴。
他這麼怕自己離開,可為什麼呢?
他明明,從來都沒喜歡過她。
——
不知道過了幾天,桑餘已經有些麻木了。
每天除了來換藥的女太醫,她見不到任何人,吃的東西比以前精緻,可她味同嚼蠟,壓根咽不下幾口。
今日晨起時,桑餘在銅鏡裡看到個形銷骨立的影子。
幾天時間,她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摸索著解開紗布,掌心猙獰的傷口結著紫黑色血痂,像只醜陋的蜘蛛。
桑餘正望著傷口走神,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
殿門突然被開啟。
太久沒見到刺眼的光,桑餘抬起手遮住恍惚的眼睛,於模糊間看清了來人。
是祁蘅帶著寒氣走了進來。
他今日未戴冠,墨髮用一根白玉簪鬆鬆挽著,像從前那個總是藏著心機的三皇子。
身後還跟著陸晚寧,她提著食盒跟在後面,白狐裘領口沾著新雪,面色紅潤,神色可見對自己的心疼憐惜。
\"姐姐,你的傷好些了嗎?我親自給你熬了湯,快暖暖身子。\"
陸晚寧將燕窩粥放在案上,碗底與紫檀木相擊,發出清脆聲,\"姐姐趁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