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餘笑了笑,轉身,背對著季遠安擺了擺手,隻身沒入晨霧之中。
市井的喧囂撲面而來。
早點的香氣,貨郎的吆喝,孩童的嬉鬧。
桑餘走在熙攘的人群裡,鵝黃色的身影很快被淹沒。
沒人知道這個瘦弱的女子曾為帝王出生入死,就像沒人會在意一片從宮牆飄落的枯葉。
真好。
從此山高水長,再不相逢。
——
清晨,乾元殿傳來一聲低啞的咳嗽。
祁蘅緩緩睜開眼,視線模糊了一瞬,才逐漸聚焦。
額角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喉嚨乾澀得像是被火灼燒過。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發覺掌心纏著厚厚的紗布,一動便傳來尖銳的刺痛。
他做了很多夢,夢見從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以旁觀者的角度看清了很多事情。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目光掃過殿內——太醫們跪在一旁,趙德全紅著眼眶守在榻邊,陸晚寧正端著藥碗湊過來,臉上堆著喜極而泣的笑。
唯獨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陛下!您終於醒了!”陸晚寧聲音裡帶著刻意的哽咽,“臣妾擔心壞了……”
祁蘅沒理她,只是看向趙德全,聲音沙啞:“……聖旨,送去了?”
趙德全低頭:“回陛下,昨日已送去,桑……那人已經離宮了。”
就這麼走了嗎?
結束的那麼狼狽,連最後的體面一面都不願意再見,就這麼怕自己?
祁蘅沉默了片刻,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好。”
他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卻因虛弱而踉蹌了一下,趙德全連忙扶住他。
祁蘅擺擺手,自己慢慢坐直,目光落在窗外的晨光上。
天亮了。
雨停了。
她真的走了。
“陛下,該喝藥了。”陸晚寧又湊過來,聲音關切,
祁蘅終於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只是起身,步伐微虛的走向殿門。
他緩緩閉上眼,任由晨光灑在蒼白的臉上。
其實,他也很不喜歡皇城。
這麼大的皇城,幾乎困死了他身邊的所有人。
可如今,他要一個人永遠的留在這裡了。
做了那麼多夢,看見了那麼多過去,祁蘅明白了一件事,或許桑餘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但是他想,會忘記的吧?
這世上,沒有誰會離不開誰。
他就當從來沒有見過她。
她能這麼絕情,他自然也可以。
一個七尺男兒,這一生怎麼可能只拘泥於一個女人的愛恨糾葛?
終有一天,自己會將她忘得乾乾淨淨,他會做一個很好的帝王,有很多子嗣,再次找到一個極好的女子相伴終身,一生安然。
桑餘也沒什麼,值得他一輩忘不掉。
一縷晨光穿透雲層,照在祁蘅慘白的臉上。
他看起來像尊冰雕的塑像,冰冷,漠然,陰鬱,沒有一絲生氣。
——
陸淮安收到陸晚寧的訊息,桑餘已經出宮,務必將其誅殺於長安城外。
所以陸淮安早早的就守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