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魘長指一掀,奏章合上。他像只百無聊賴的兇獸,下人都害怕他一閒又要殺人取樂。
大太監雖然瞭解趙魘的曾經,卻也不算了解他的個性。
陛下那日如此厭棄那隻病狼,若是知道貴妃娘娘在餵養,未必不會勃然大怒。
趙魘玄色的衣袍輕繞,他神色輕快:“去萬牲園。”
高調的儀仗行至園門外,趙魘便從轎輦上下來,屏退四下,一個人進去尋她。
宋斬秋正在撫摸那頭小狼的皮毛,這幾天已經叫她養得油光水滑。
她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灰灰。
小狼很喜歡和她一起玩耍,這個人類的身上香香的,手也軟軟的,也沒有其他動物會欺負它。
灰灰躺在地上翻肚皮讓宋斬秋隨意蹂躪,還偶爾發出撒嬌似的輕咽聲。
趙魘遠遠地看著她,腳步放得非常輕緩。
他的臉上神色複雜,眉間輕蹙。
那隻小狼和她玩得很歡快。
趙魘看著那隻小狼開心的模樣,心口莫名有些酸澀。
從前,可沒有人這麼對他,給他衣服穿,飯吃,還陪他玩。
灰灰察覺到了來人的氣息,似乎帶著隱隱的不善,它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擋在宋斬秋身前,對著趙魘呲牙低吼。
宋斬秋站起身,看見來人是趙魘,並沒有什麼畏懼的神色。
“陛下,這是灰灰,是那天你救下的小狼哦。”
宋斬秋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趙魘看見,卻冷哼一聲,狹長的雙目裡盛著明晃晃的厭煩。
他陰沉沉的臉似乎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好轉,反倒連唇都抿起來,眼底滿是不喜。
宋斬秋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她揉了揉灰灰的腦袋,讓宮人將他帶回去。
“陛下好像很生氣。”
婢女們端上洗手的銀盆,宋斬秋將手洗乾淨,確定上面沒有灰灰的味道了,才敢拎起裙子,靠他近一些。
趙魘見她把那小崽子丟下了來陪他,面色好看了不少,冷哼一聲,反問道:“你為何不養虎崽子?猛獸之王,怎麼看都比這隻病殃殃的狼崽子強。”
宋斬秋走在他身側,陪著他慢慢走出萬牲園,她看著他彆扭的樣子,故作嘆息:“唉,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就是喜歡狼崽子。”
大太監等一眾宮人等候在園外,聞言俱是一驚。
他生怕宋斬秋是犯了恃寵而驕的毛病,微微抬頭對她使眼色。
宋斬秋全然當作看不見,她笑眯眯地湊到趙魘的面前,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觸犯了帝王的禁忌。
趙魘神色一涼,冷眼看向她恍如不諳世事的笑顏。
對方沒有絲毫退縮,趙魘被她的“笑眯眯”攻勢打敗,竟罕見地沒有生氣。
他別過眼去,神色藏著一點縱容:“隨你。”
宋斬秋當然是故意的。
她要攻略他,就不可能留下一根血淋淋的倒刺不拔除。
就像訓犬一樣,她會讓他慢慢脫敏。即使這段回憶對許多人來說觸之必死,她也要成為他心裡特殊的那一個。
趙魘生氣了,宋斬秋看得出來,但一直沒有哄他。
一直到晚上用晚膳,他也沒有吃她做的那盤菜。
宋斬秋看在眼裡,卻裝作無事發生,他晚上沒有讓她留下,她便若無其事地離開。
趙魘看著她泰然自若離開的背影,黑袍翻飛,直接將桌子踹倒在地,金貴的玉盤金樽砸了個滿地。
大太監嚇得連連下跪,為宋斬秋說好話,趙魘都不應聲。
他現在也就只能對著桌子撒撒氣了,要是真讓他責罰宋斬秋,他不可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