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保護將軍!”
主帳那邊一片刀光劍影,宋斬秋隱在暗處,聽著那邊傳來的打鬥聲,小心翼翼地往人群之外挪去。
趙魘派來的人幾乎是明搶,個個身手不凡,以一當十,那些護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細若蛛絲的鋼線有如利刃,劃過脆弱的皮肉,收割人命如稻草。就連商軍所用的劍戟都像泥土一樣被削開。
為首的暗衛飛身躲過那些洶湧而來的刀尖,一撩帳子,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人不在這!撤!”
宋斬秋聽見這聲暴喝,轉身跑進叢林裡,隱入夜色。
戚懷刑長劍脫手,狠狠釘入那為首的暗衛後頸,登時斃命。他一把攥住獸皮簾門,掀開一看,她果然不在裡面。
戚懷刑站在原地環顧四周,夜色茫茫,她就這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站在原地,心裡的不甘和疼痛幾乎將他的理智全都吞噬。不論做什麼努力,結果都是一樣,她永遠想離開自己身邊。
她會去哪呢?是逃回趙魘的身邊,還是逃離他們兩個?她難道不想再完成任務了嗎?她不想找回記憶嗎?
戚懷刑遊魂一般從帳中走出來,他如同一頭重傷的野獸,殺意四射卻動彈不得。
慾念是恐怖的東西,它能讓一個人摒棄所有的理性和因果。
戚懷刑望著幽深的叢林,槁木死灰一般的神情,冰冷又駭人:“去找,她跑不遠的。”
眾將領帶著火把往叢林深處行進,戚懷刑望著那星星點點的火把,彷彿在看自己唯一的一點希望。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斥責他。
“這就是你說的幫她嗎?”
“這全都是你的私慾,戚懷刑。”
他置若罔聞,冷峻的臉龐帶著執拗的神情。戚懷刑接過一個火把,朝著黑暗走去。
……
宋斬秋就這樣疾奔進叢林深處,身上的甲冑實在太重,她一邊跑一邊脫,東一件西一件地丟在林子裡,以防追兵順著路線找過來。
夜裡的叢林格外寒涼,呵氣成霜。面前都是芒草,她走的都是沒有人走過的路。鋒利的葉片割破她的面板,明月漸漸沉入夜幕,她再也跑不動,找了一棵巨大的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
寒意和天光將要破曉時的死寂縈繞在她周身,宋斬秋坐在高高的樹杈上,靜得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聲。
她應該後悔嗎?如果不跑,她不必吃這麼多苦的。戚懷刑對她那麼好,甚至要把自己送到趙魘身邊,幫她完成所謂的任務。
宋斬秋抬頭望著高高的月亮,孤鳥乍起,她抖了抖,看向天空依舊閃爍的北極星。
她離“愛”這個字還很遙遠呢,面對那些攻略物件時說出的愛語,心裡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朝陽初生,宋斬秋看著遠處太陽昇起的東邊,慶幸自己找對了西邊。
……
殷宮。
趙魘聽著手下傳來的訊息,已然波瀾不驚。
帝王將這種麻木的絕望掩飾得很好,他照舊批改著奏摺,案几邊的軟榻上,還擺著她沒有畫完的畫。
一旁五顏六色的墨汁早已乾涸,趙魘卻不讓任何人碰。
一切都維持著她還在的模樣。
趙魘的心情從陰晴不定變成了長久的陰鬱和暴戾,闔宮都掩蓋在這樣低沉的氣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