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後靠椅背坐著,視線與阿比索斯相接,她看出來,它一直忍住沒有掉小珍珠。
身側傳來一個擔憂的聲音,宋斬秋回以一個柔和且安慰的笑:“沒關係的。”
“人魚,很聰明。”
打發走了這一群人,偌大的地方,只剩下阿比索斯和宋斬秋四目相對。
她坐姿很不端正,顯得非常慵懶,但氣勢如虹。
阿比索斯很顯然處在下風了。
“系統,掃描一下週圍有沒有萊納德。”
她的指向性很明顯,系統不明白她這彎彎繞繞的腦子裡又想通了什麼,當然它也不需要明白,只是很聽話地照做了。
“他在三樓,宿主。”
她這才放下心來,二郎腿放下,蹲在泳池邊,看著阿比索斯。
它的唇瓣緊緊地抿著,彷彿在抑制著什麼。
“很生氣吧。”
她伸手撈了一汪水,波紋盪漾開,碰觸到泳池中一動不動的那座人魚雕像。
“雕像”靜止了很久,終於像是從表層開始碎裂一樣,逐漸露出猙獰又悲傷的表情。
“為什麼?”
它又說了同樣一句話。
“為什麼騙我?只是為了把我捉住嗎?”
阿比索斯自問自答,靜謐中有珠玉落水的清脆聲響,宋斬秋抬眼一看,晶瑩滾圓的鮫珠掉進水裡。
它哭了。
宋斬秋笑得寬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它遊近一些。
這個動作其實非常危險,人魚的暴戾有目共睹,一時不察便會被它咬住喉嚨,死亡撕扯後血染泳池。
但她選擇用這種冒險,來表達她的信任,同時換取它的信任。
阿比索斯像一條隱匿在水裡的水蛇,遊動時甚至刻意沒有發出聲音。
人類的事太複雜,阿比索斯是不會懂的。
它的世界裡,只有最簡單的恨和愛。
宋斬秋不打算和它解釋自己有多麼良苦用心,她看著它漸漸游過來,從衣兜裡掏出那個小貝殼,輕輕戴上了自己的無名指。
“阿比索斯,我會帶你離開這裡,回到大海。”
“你只需要記住這一點,並且,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阿比索斯不會明白她為什麼人前人後兩幅面孔。如果她真的愛自己,為什麼不阻止他們抓它?如果她真的想和它在一起,就應該告訴那些人類,這條魚,是她的。
但她的言語溫柔又堅定,就和那條她捧著自己的臉,說不像它的魚才是雜種魚一樣。
阿比索斯白皙的肌膚讓眼下那一尾薄紅更為明顯。
它的尖牙泛起一股難以言表的癢意,因愛人背叛的殺意和愛慾交疊,層層攀爬,從脊骨尾端泛起麻癢,一路傳遞到全身的神經末梢。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奪走她的生命,消滅那些背叛,讓她成為那個乖巧的藏品。
它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輕巧地刺破她的面板,似乎是在試探她的誠意,又像是它在隔靴搔癢。
宋斬秋對這份痛楚視而不見。
她看似在給阿比索斯選擇,但實際上,它沒有選擇。
要麼收下她的承諾,要麼現在將她的血脈刺破當場弄死,畢竟它沒有辦法自己逃出這裡。
阿比索斯,大概是捨不得殺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