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一下這個房間,只見房間裡刷得乾乾淨淨,窗戶明亮,是用大塊的琉璃做的。
他看著,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沈長髮照例問了他姓名,住址等資訊,然後,開始審問案件。
趙二郎:“里正大人,各位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小的是貨郎,是來賣貨的。方才進村,是因為一時沒看出那玉蜀黍是何作物,為何周圍鬧災荒,顆粒無收,偏偏這裡長得茂密。剛上前看仔細,卻被貴小哥誤會,給擒來了。”
他說著,語帶哭腔,一臉冤枉。
沈長髮:“陳陽,你看到趙二郎的時候,他手中可有贓物?”
陳陽正是抓住趙二郎的童子隊中,為首那大孩子。
陳陽:“沒有。”
沈長髮:“你看到趙二郎時,他旁邊的莊稼地,可有新毀損的痕跡?不用急著回答,可以回想一下。”
陳陽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
沈長髮又是跟班子裡其他成員商量一下。
片刻之間,就做出了決定:“根據各方證言,趙二郎身上沒有贓物,周圍莊稼沒有新毀損跡象。趙二郎的身份,是小貨郎,按照時間推算,今天來榆樹灣村,合情合理。由此斷定,趙二郎沒有盜竊嫌疑。”
“但是,你出現在玉米田中,有瓜田李下之嫌,童子隊把你綁來,也是合情合理,所以,不做補償,只將你當場釋放,你現在自由了,想做什麼,可以做什麼去。”
沈長髮說完,草根立刻上前,把趙二郎身上的繩子解開。
趙二郎活動了一下痠痛的手腳,有些不敢相信。
他就這樣,被放掉了。
趙二郎:“里正大人,我現在可以離開榆樹灣了嗎?”
沈長髮:“當然,你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
趙二郎猶猶豫豫地走出門來,看到大家確實沒有攔他的意思,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又轉身走了回來。
趙二郎:“里正大人,請問,你們做衣服的布匹,還有嗎?能不能販賣給我一些。還有你們腳上穿的千層底布鞋,我也想買一些。”
沈長髮:“哦?你想買布匹,和布鞋?”
最近村子裡的布鞋產量越來越高。
近來做的品質好的布鞋,神明大人都拿走了。
之前工人們不熟練的時候,許多布鞋做得不夠精美,都在倉庫裡堆著。
當然,所謂的不夠精美,是按照神明大人的標準來看的。
事實上,那些千層底布鞋,在他們看來,都是難得的好鞋。
趙二郎點頭:“是的。另外,我見貴村還有一種叫做農藥的奇毒,只要噴灑在田地裡,就能殺死所有蟲鳥,包括蝗蟲也能殺死。不知道可否賣與我一些?”
說到這裡,他的心跳都有些加速了。
在這災荒年,農藥這種能保護莊稼的奇物,才是最賺錢的。
沈長髮皺了皺眉頭:“農藥,得請示過神明大人才行。神明大人至今賜下的這些,僅足以供給我們榆樹灣一村噴灑而已。”
趙二郎略感失望,他生怕把布匹和千層底布鞋的生意給搞砸了,趕緊道:“如此的話,小的不敢奢求太多,能有布匹和千層底布鞋,已經極好了。”
沈長髮突然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家神明大人,喜歡黃金、官鑄的銀錠子,以及稀缺精美的銅錢。如果你有這類財貨,或許可以換到農藥。”
趙二郎一介小小貨郎,自然是沒有那麼多黃金、官鑄的銀錠子,或者稀缺精美的銅錢的。
但他知道,如果他直接說沒有,這買賣就做不成了。
而他如果能把榆樹灣村的布匹、千層底布鞋,尤其是這農藥運出去,要多少黃金資財沒有?
趙二郎:“好說。這次我沒帶太多金錢,只有一些針頭線腦的小東西,希望能換一些布匹,或者農藥。下次我再來,一定帶黃金、官鑄銀錠子,或者稀缺精美的銅錢。”
趙二郎的目光,從周圍眾人身上掃過。
大家身上穿的布料,都太精美了,色彩絢爛,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印染工藝所染成的。
這些要是拿到西安,最好的布料店都得搶瘋了啊。
他還不是要多少錢,對方就得出多少錢?
這筆買賣,穩賺。
然後,他就有本錢,再來榆樹灣村採購更多貨物了。
趙清玄突然私聊陳婉兒:“婉兒,問問這個小貨郎,外面世道這麼亂,土匪遍地,他是如何平安過來的?又是如何能有把握,可以把貨物運走的?”
陳婉兒立刻轉述。
趙二郎表情一凝。
對方這是懷疑他的實力啊。
趙二郎不認識陳婉兒,但是,他看得出來,這女子雖然年輕,在這裡的地位卻是很高,大家都對她很敬重,就連沈長髮,在做決定的時候,也都是先諮詢她的意見。
榆樹灣村,竟然不是以里正為首,而是以這個年輕女子為首?
趙二郎的語氣恭敬了幾分:“小姐,現在外面的確很亂,災荒嚴重,許多村子顆粒無收,村民落草為寇,土匪遍地。但是,小的只是一個小小貨郎,從父輩起,就在環縣走村串巷,這裡的人,都認識小的。”
“即便是土匪,也需要交易一些針頭線腦的東西。如果小的被搶了,不來了,他們生活就不方便了。”
“而且小的很有自知之明,貨擔裡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吃的,他們搶了小的,也沒用。”
“饑民和土匪因此一般不會動小的。只有一些無賴,小的為了對付他們,帶了一把防身的短刀,足以應付。”
趙清玄點點頭。
這年頭,能走村串巷做小貨郎的,也都是精明之輩。
趙清玄:“問他,賣不值錢的針頭線腦,可以走村串巷,如果是帶著值錢的布匹,布鞋,糧食……甚至是貴如黃金的農藥,必然引人覬覦,他還能應付得了遍地的土匪,甚至是比土匪還狠的官差嗎?”
趙二郎精神一振。
這是對他的考驗啊。
如果他的回答,能讓對方滿意的話,以後或許就能從榆樹灣獲得農藥、布匹、千層底布鞋……甚至是這種大塊明淨可做窗戶的琉璃。
他有預感,只要抓住這次機會,他就能飛黃騰達了。
趙二郎認真思索片刻,這才鄭重開口:“農藥、布匹、千層底布鞋、糧食……這些貨物的確貴重,會引人覬覦。”
“若是小的運送這些貨物,自然不能再獨身一人,而是要多僱民壯,攜帶刀槍,護衛貨物。”
“且小的這麼多年來,在各地行走,與各地官差,以及土匪頭目,都相熟識。小的只要提前上門拜訪,備上適當的禮物……”
“他們見小的有刀槍護衛,不是那麼好吃下的,又能得些禮物,應該不會刻意為難小的。”
“或許有一些不識趣的,小的也只能多多僱傭護衛,再或者花錢請官兵圍剿。”
趙二郎巴拉巴拉說了許多。
趙清玄聽著,微微點頭。
趙二郎說的這些,自然不能保全萬無一失。
但身處這個年代,能有這份見識,已經算是難得。
不愧是跑南闖北的人。
趙清玄:“告訴他,我們可以給他一批貨物,包括布匹,千層底布鞋,還有琉璃器具,還可以派村裡一支民壯隊伍護送他回城。我們對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把生意做大了,我們榆樹灣村,支援他成為一個販賣我們榆樹灣商品的大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