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玄叮囑多倒油。
蔥薑蒜放進去，滋滋作響，香味飄滿全村，讓幹活的村民口水氾濫。
神明賜下白麵饅頭和豬肉燉粉條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開了。
只要想想一會兒就有噴香的饅頭，還有肉菜吃，大家幹起活來就格外有勁兒。
灶臺邊，幾個小媳婦拿刀把豬肉切成厚片，煸炒出油，各種調料放進去，加水燉肉。
同時用熱水泡上粉條。
等肉燉好了，泡好的粉條和白菜放入鍋中，燉煮兩盞茶功夫。
最後適量多加一些鹽，雞精，生抽，老抽……
那雪白的鹽，看得人眼睛都發亮。
明末的鹽，都是提純不好的粗鹽，裡面含有各種雜質，不僅色相不好，而且口感苦澀。
饒是如此，普通人也吃不起。
朝廷把鹽當做一項重要稅收，實行鹽引制度。
因為人人都要吃鹽，給鹽加重稅，就相當於是給人加人頭稅，而且更加隱蔽，讓老百姓承擔了重負而不自知。
這就導致鹽的價格極高。
榆樹灣百姓在好年景，也不是頓頓能吃上鹽的，大多是在煮菜的時候，用一塊醋布放進去蘸一蘸，就算是改善生活了。
現在，雪白的鹽放進去，還有各種調料，做出來的豬肉燉粉條，簡直把他們都香迷糊了。
一人一大碗菜，三個白麵饅頭，一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
接連幾頓飯吃飽，村民們的精神頭頓時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一樣的瘦骨嶙峋，但渾身有了力氣，精氣神十足。
……
太白山。
塵土蒸騰，花栗鼠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一群手下直奔山下村寨。
花栗鼠原本是附近郭家溝人，因為連年遭災，全家餓死，只剩下他自己，為了活命，上山投了土匪賀老六。
靠著心狠手辣，再加上一點運氣，幾年時間，坐上了寨子裡第二把交椅，手下管著幾十號人，好不威風。
花栗鼠：“兄弟們，咱們這次下山，不光是要搶糧，搶錢，搶女人，還要看看村子裡有沒有願意跟著咱們乾的，儘量多帶一些人上山。”
“左掛子投官之後，在綏德過得不痛快，有反意。戲本里說得好，亂世出英雄。”
“咱們在太白山憋屈著，沒什麼出息，天天提心吊膽的，就怕邊軍來剿，這不是長久之計。大當家的說了，咱們投左掛子去，現在正是好機會。”
“多拉些人，到那兒也受重視。將來左掛子得了天下，咱們都是戲本里開國的功臣，能封侯拜相的。”
“最不濟，殺人放火痛快一番之後，再跟著左掛子受招安，也能謀個一官半職的，兄弟夥也都有個出路。”
他這番話一出口，匪賊們頓時一陣歡呼。
這些人落草，大半是因為吃不上飯了，為了活命，迫不得已。
一旦落草，子子孫孫都是賊寇。
他們當然不願意這樣。
這時候，還沒多少人覺得大明會亡國。
“殺人放火受招安”，才是他們眼裡最好的出路。
一個新入夥不久的賊：“二當家的，就怕那些人不識好歹，不肯跟著咱們走啊！”
花栗鼠：“你是不是傻？進村先殺幾個人立威，再搶了他們的糧食，把他們的房子都燒了。他們沒吃沒喝，沒住的地方，留下來就是個死……到時候，不得求著跟著咱們走？”
“哈哈哈！”
老匪們都跟著哈哈大笑著，看愣頭青一樣看著那個新入夥的。
那個新入夥的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
榆樹灣。
村民們連續吃了幾頓飽飯，幹起活來滿身是勁兒。
尤其中午那頓飯，大碗的豬肉燉粉條，油水十足，每人盛了兩碗，又分到三個大白麵饅頭，簡直吃美了。
不過，有人餓久了，驟然吃到這麼油水十足的豬肉燉粉條，腸胃受不了，跑肚拉稀。
那畫面，著實有些不美，讓趙清玄都不忍直視了。
還好，榆樹灣雖然破落，但家家戶戶都有茅房。
這讓趙清玄感慨，不愧是文明古國。
當然，這年月就別指望廁紙了。
趙清玄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大家如廁結束之後，大多都是用木片隨便刮一下。
且那木片竟然是公用的。
趙清玄看了一眼，就覺得胃裡隱隱不舒服。
“看來，下一步得給大家普及廁紙了。”
廁紙是日常消耗品，供三百多人使用消耗，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趙清玄家的小作坊本就困難重重，瀕臨破產，現在供養三百多人，卡里的錢有些扛不住了。
趙清玄把目光落在那一對兒太師椅上。
來自崇禎三年的太師椅，品相完好，應該能賣不少錢吧？
正想著的時候，卻見APP影片中，村民們一陣躁動。
趙清玄趕緊點選畫面，選定村口聚在一起的一群人。
他發現，是村民們正圍著一個累得虛脫，癱坐在地上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一臉哭腔：“你們快走吧！土匪沒有人性啊！他們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
趙清玄點選陳婉兒頭像：“陳婉兒，這是怎麼回事？”
陳婉兒正一臉慌張，聽到聲音，立刻像是看到定海神針一樣。
“神明，這是隔壁坡頭村的張山，是咱們村守信叔的外甥，來給守信叔報信來了。”
“說他們村剛剛遭了土匪，花栗鼠帶著人從太白山上下來了，正殺人放火。讓我們趕緊逃。”
“神明救命！那些土匪殺人不眨眼啊！”
村民們都安靜下來，緊張而期待地看著陳婉兒。
他們知道，肯定是神明又賜下話來了。
趙清玄：“那個花栗鼠很厲害嗎？他們有多少人？有沒有火銃？有沒有弓箭？”
陳婉兒一臉懵，顯然不懂這些。
她轉問里正沈長髮和張山。
張山：“沒看到火銃，也沒看到弓箭。有幾個騎馬的，有人拿著刀槍，有人拿著鐮刀鋤頭。”
沈長髮：“花栗鼠我知道，本來是郭家溝的，後來鬧災全家都死了，他就上山投了賀老六。本來也是一群苦命人，但當了土匪之後，心就黑了，手上沾了不少血。他們平時下來為禍鄉里，沒聽說有火銃，弓箭可能有幾把，下山不一定帶。也沒見過他們披甲。”
沈長髮不愧是里正，知道趙清玄想問什麼。
趙清玄：“原來一群走投無路、落草為寇的災民，沒有甲冑，沒有火銃，有少量弓箭，連刀槍等兵器都不齊全。”
瞭解清楚之後，趙清玄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