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阿曼達看著對方,心裡是失望的。儘管當時的鮮于達擂動了西方之鼓,儘管他已步入成命,武動天象,但他不如上一代。阿曼達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不如者身上,因此鮮于達被拒絕了。
終是刀兵相見,只是血光再利還是劃不破昭陽山千萬年的雲氣。鮮于達只是輸給了千萬年的積累而已,但阿曼達認為,如是媯楓至此,則輸者將會是昭陽山。
鮮于達輸掉了最後的機會,以武力挽回青陽的機會,他甚至連青陽的門戶都進不去。其實,只是因為他的血氣太重,重到為生靈排斥。寄託了生唸的香火,自然會抵制他的進入。一人或許做不到排斥他,那兩人呢,三人呢,千萬人又如何。
這是排斥戰亂,渴望太平的千萬人心,鮮于達高舉血光劈下的那一刻懂了,因而,他輸了。薪火只能給他帶來力量,但無法使他為他人信任。
於是鮮于達退去了。
阿曼達依舊高居昭陽山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死去。在鴆皇元年,阿曼達便已死去,現存的他不過是被這萬三廟宇,千萬香火強系的鬼神。
說到底,丹辰十四年的有燕西來並非沒有給他帶來損傷,就像今日的鮮于達一樣。只是,他懂得這個道理,但鮮于達不懂。
也不能指望他懂。
“十里春風燕子塢,桃李花開,莫問奴歸處。”有女子執一把紅色花傘,著紫色羅裙,現身昭於黃色的蘇草間,雲音暖語。
千丈高空,一襲黑點筆直垂落,來者一掌,強撼昭陽山。
有孩童兩頰微紅,蹦蹦跳跳的自山下而來,所過之處,牧民自相殘殺。
最外圍的廟宇之上,已經落滿了身著黑衣的死士,他們輕盈的自廟宇之間低飛回旋,不時有僧侶被殺害。
暗中還潛藏著數道深淺不一的氣息,其中不乏讓他也為之心驚的存在。
燕去燕返燕歸來。
這個時候,阿曼達才感嘆,不如戰於外。
只是生前,他為僧師,不能離開昭陽山,死後作為鬼神,亦只能在香火所繫之地徘徊。
況且,他甫經一場打鬥,還受了傷,傷還不輕。
這回贏不了了,但看著牧民與僧侶的一一被殺,阿曼達終究不能坐視,哪怕他知曉此刻坐于山巔,以逸待勞才是明智之道。燕子塢殺手遠道而來,縱然經過休息,也已心疲,更何況,久居昭陽山巔,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瓦他都極為熟悉,乃至於這裡甚至可以算得上他半個道場。
並非沒有勝算。
只是即便他能做到鐵石心腸,但此刻身為鬼神,既已受香火,那便要還願。無論是風調雨順,還是升官發財,最多的心願還是一生平安。
金色的光芒滲透了他的雙眼,眾生之念既然控制他的身心,然而被他壓制下去。
“事到臨頭,我還是我。”放下心,立起身,平步青雲起,阿曼達下山,挺身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