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雀兒一手撐傘,一手提著盞紗燈走在鄭孟心前面,潮溼的冷風忽強忽弱,颳得兩人脖頸生寒。
鄭孟心下意識抬手攏了攏披風帽沿,冰冷的臉頰似乎依舊遮蔽不到。她緊跟雀兒腳步,特意將傘放低了一些,方便與雀兒的傘避開。她心中裝著醞釀已久的話語,見路徑上除她倆便再無其他人,故作不經意的輕聲笑笑,道:“那位公子看起來對凌姑娘不錯呢。
只不過凌姑娘卻好似有些疏離,其實兄妹之間不必這般客套的。害,剛剛連帶我都有些難為情了。當然,我絕不是在數落凌姑娘的不對,我是想說,早知如此,我便應該讓菲菲直接帶我去住處了,如此也不用還特意勞煩雀兒姑娘,陪我淋雨受凍。”
鄭孟心好奇於鍾離湲於延陵楦的關係,但她明白,若是直接問,這小丫頭不一定會說,於是來了一個拋磚引玉。
果不其然,雀兒此時正為鍾離湲要給她脫奴籍的事欣喜,聽到鄭孟心的話後就完全沒有多想,應道:“大娘無需見外,這是雀兒分內之事。至於少主,她性子一貫便是如此,加上自小身處異鄉,與五公子他們相處時日不長,也就自然而然與他們不親。
其實說起來,五公子與少主也僅僅算是養兄妹關係,五公子的父親是少主養父。不過聽聞,少主的姐姐曾是五公子的戀人,遺憾的卻是兩人未能終成眷屬,少主姐姐嫁去了北越國,五公子也因此至今未娶。”
“瞧那公子氣韻,想必身份極其尊貴,倒是夠痴情呢,我懂了。只是不曾想到,凌姑娘自我那裡離開後,竟是尋到了自己家人。”鄭孟心話語夾笑,腳下的水跡唧唧作響。
鄭孟心嘴上雖說著那位公子,然而聯想到的卻是雀兒口中那個“養父”,依照她第一次見到鍾離湲時的情景判斷,她敢肯定鍾離湲那“養父”定是個位高權重之人。
但具體是何人,鄭孟心猜不出,畢竟君都權貴眾多,加上錯綜複雜的姻親關係,許多都與皇室沾著些關係。而即使鍾離湲只是一個養女,那相較於一般家族的女子而言,鍾離湲身份也相當尊貴,鍾離湲養父想將鍾離湲送進皇室便是輕而易舉之事。
只不過有一點,鄭孟心是既疑惑又意外,鍾離湲當初遇害,靠她才虎口脫身,沒想到鍾離湲不僅尋到了自己兄長,而且兩人還都在陸府,那位公子甚至是不反對鍾離湲與一個平民男子結合。
而就鄭孟心觀察來看,那公子與陸府的年輕府主似乎是摯交好友,她覺得這樁婚事也有可能是那公子主動促成的,也許是他是真在意鍾離湲,不想鍾離湲再次捲進君都的是是非非中去,畢竟鍾離湲已遭受了一次謀害。
鄭孟心默默在心中進行著思索,不過很快耳邊又響起了雀兒柔和的話音:“我看大娘你也並非錢塘人吧,少主這次離開徽州一兩月,根本沒回錢塘,她走時便告訴過我。況且,若回錢塘,她定會帶上我。”
“小丫頭真機靈,讓你猜對了。不過凌姑娘既然都那樣說了,自有她的道理,此事還希望你能夠保密。”鄭孟心換了一隻手撐傘,剛剛那隻手露在風中已凍得有些僵痛。她也不禁猜想,這丫頭也許正是由於機靈吧,因此才會得鍾離湲歡心,她明顯看出鍾離湲對這小丫頭的態度不同於其他人。
當然,鄭孟心這樣提醒雀兒可不是在為鍾離湲考慮,她是真怕眼前這小丫頭因不明就裡,從而無意間洩露了她的真實來歷,有必要事先對小丫頭提醒一二。
只不過這樣的提醒似乎並沒有多大用,鄭孟心此時估計還不知道,其實除了那位公子外,她的來歷對於其他人來說不是秘密。當然,雀兒也僅僅是一知半解,並對她點頭回應道:“這是自然,我明白少主用意。”
琴坊常年備有臨時供人居住的空屋,雀兒就隨意將鄭孟心帶進了一間屋子。
屋內乾淨整齊,但由於沒炭火,四處充斥著寒意。雀兒匆匆點燃幾盞油燈後便開始生火,這樣冷的天,沒火可不行。
況且,此時不僅鄭孟心感覺冷,她也同樣如此。她之前著急去見鍾離湲,出屋子時便忘了拿披風,穿在身上的厚衣裙有些抵擋不了寒風的侵入,此時她感覺周身似乎都遊走著一股寒氣。
除卻生火,屋內便沒有過多要整理的東西。在雀兒烤暖身子臨走時,鄭孟心卻讓她等一等,她隨後便看到鄭孟心走到榻前,從包袱裡取出一隻翡翠鐲子,最好將鐲子塞進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