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壞事總有後遺症。蘇月和孔萱這幾天就緊緊跟著林午，就像林午的尾巴一樣。有自家公子在場，她們才不怕碰到李素；否則，還是不要遇見的好。天知道羞惱的李真人會做出什麼，至少這兩天單獨碰面不行。
林午終於有閒心關注赫勒石虎和老桂在忙乎什麼。
赫勒石虎雖是蠻人，其實很有經商天賦。他一到郢都城，立刻就意識到：只要是在林午治理下，這座城市的變化就會一如當初的蘭水城。所以賺錢的路子是現成的——營造居屋、大修大建。
林午默許了他的做法，不然也不會把石虎推到郢都令的位置上。治大國如烹小鮮，林午需要慢慢地施加影響，慢慢地改變楚國。比如改善人居環境，誰不喜歡呢？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赫勒石虎和老桂正在曲水坊，確切說是在望海樓第六層。易容後的林午在六層樓梯口被攔住了，差役說話倒也客氣：“現在還不是飯點，郢都令大人在內有公幹，還請尊客留步！”蘇月摸出一塊王宮侍衛的牌子，三人這才得以入內。
赫勒石虎和老桂兩人正對著一幅畫圖爭論不休，林午好奇圍上去，粗獷的線條、熟悉的造型，原來是他在蘭水城時隨手畫給赫勒石虎的馬桶圖樣。對從沒使用過的人來說，要猜測它的功能確實太難了。不過這還真是好東西，林午忍不住比劃解釋一番，頓時把兩人吸引住了，哪怕貴為修士，這東西都是起居必備的傢什。林午最後總結說道：“孤確定這世間從沒有這個東西，不過一旦出現，很快就會有人仿造的。換言之，留給你們賺錢的時間並不長。它的設計也沒有提升餘地。”
赫勒石虎立刻雄心勃勃地盤算三人做這個能掙多少錢，老桂卻只對製作它著迷，聽到石虎盤算頗不以為然：“出力算我一份，賺的錢我就不要了。計較這點金錢、銀錢有什麼意思？雲夢大澤裡沉船無數，我隨便撈些金銀珠寶都比你算計的多！”
一句話噎得赫勒石虎臉都綠了，不過眼珠倒是紅了：這麼簡單就能撈錢的事，幹嘛還要勞神費力營造居屋？
老桂才是真正的營造愛好者，弄清楚了馬桶的功能和構造，他覺得好生遺憾：“這真是居家的好物件！不過要真正鋪開使用，除非解決每家住宅的入水和出水問題。可惜了！”
林午不禁問道：“可惜什麼？以修士之力，在全城營造供水管網和排汙管網很難嗎？”
老桂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當然不難，只是這些最終都要開挖暗河連線大澤，水族可以藉助這些水網輕易攻佔全城的。”
林午一拍額頭，他從沒擔心過水族入侵，但是其他人，王廷上下恐怕都會激烈反對。只能暫時先放下了。
在郢都城裡轉悠半天，林午最滿意的，就是大司刑曾權現在的名氣如日中天。眾多的刑令、司刑郎在郢都城各處法臺觀摩學習，再親自下場判過案例後，正源源不斷開赴楚國各地。效果是顯著的，擺在王廷上那幅山河社稷圖，林午和六位司臣都得一清二楚，王國各地的氣運都有明顯提升。這讓屈倫等人都納悶不已：林午即位以來，根本說不上勤政，僅僅力推法治而已；甚至私下好色似乎比屈完更甚。但兩人在民間的威望，真的是高下懸殊；大楚國運，也非昔日可比。
林午得意揚揚，如今他三天才參與一次王廷朝會，最多朝會完了賜宴於六位司臣，大家飲樂之時再暢談政事。林行直言不諱地告訴六位司臣：“孤不會計較爾等私德如何，眾卿也不要揪著寡人私德做文章。能公正做事即可！屈卿身為大司相，有選吏之權，尤其要留心。用人做事，是要用他的才智，不是靠他的私德。某都令、邑長娶三房小妾哪又如何？干卿何事？難道他一房不娶就一定忠心王事？只要不違《楚律》，無視可也。”
大司刑曾權是最崇拜楚王的，如今他在王廷地位崇高，隱隱制約各司。特別是現在大司刑以下、刑令之上又添了司刑郎中一職，專司受理民眾告官。曾權忍不住又在酒宴上吹噓起法臺判案的新鮮趣聞：“如今審案，訴訟兩方多有延請精通《楚律》的善辯之士，謂之說客，往往重金酬謝代為說案。以大王之意——說客似無違《楚律》，默許可也？”
林午大笑：“何止默許，這就是讀書人的好處了。不過說客的稱謂不好聽，粗通律法者可謂律人；更深一些可謂律士；精研者當為律師。大司禮掌教化，可以定時一考這些讀書人的律法所學，授予稱謂。不過得稱謂者既然能致重酬，就不能白考，王廷當有進項才是。”
大司相屈倫，大司禮、大司田三人頓時喜形於色。
君臣融洽，諸事俱諧。時至八月，帝國常山郡那邊傳來訊息，常山郡守溫衛將再為天使，代秦帝前來郢都冊封楚王。林午要正式登基了。
這是大司禮周固的高光時刻，西疆諸侯王紛至沓來，齊、宋、晉、燕、吳、桓、烏、越、陳。這是諸國王室之間的默契，不管彼此關係好壞，對王權傳承都要相互支援。這也是展示給天子看的。大司禮周固徑直找到赫勒石虎：“都令大人，聽聞大人前一陣在曲水坊大量營造居屋？我奉王旨需要採買相互獨立之宅院十處，不！先買二十處。”
赫勒石虎吃了一驚：“要這麼多？”他和老桂辛辛苦苦一共才建成六十餘個宅院，關鍵是這些居屋設施新穎，有馬桶啊！實在是捨不得拿出這麼多。
周固現在財大氣粗：“大司相許我動用國庫，不會短你一枚銅錢。我也擔心都令府告我不是？當以市價採買！其實二十處我都嫌少，除了諸國王駕，各大宗門只怕來人也不少呢！”
手下人在盡心做事的時候，林午從不在旁邊指手畫腳。何況某些貴賓到來的訊息，他比大司禮周固更為清楚，比如陳國的觀禮使團訊息。
陳國這一次來的人數眾多，長公主陳魚、大司相李鏡堂、大司馬陳興、大司禮張桓，還有嶺西侯林原夫婦。李鏡堂心思縝密，他曾私下力勸林原這次不要來楚，讓林原很是不悅。不過林原出現在登基大典上，禮儀確實有麻煩地方。好說歹勸，林原總算答應化名易容而往。
陳國使團一入鎮西關，林午就悄悄趕到了西邑。父母呢，小陪一下就很夠了，只要看一眼彼此安好健康，似乎就滿意了。唯有陳魚，兩人分開已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