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陽城三面環山,只有東邊有條大道可以通往外界,在這條道上有一間簡陋的廟宇,在很多年前尚還有些香火,後來李大仙人來了,城裡的百姓都爭相跪拜,這座小廟也就漸漸的荒蕪了。
這日傍晚,大雨如注,白鬚老僧和他的徒弟不言大師,兩人在壽陽城裡陰錯陽差的救下了小獵,但是後來卻發現,因為傷勢過重,這孩子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佛門之中素來都有輪迴轉世一說,這心跳既停,靈魂離體,那便是一隻腳踏入了來生的輪迴路,再不可能有任何回寰的餘地。白鬚老僧面露悲憫之色,唸了聲“阿彌陀佛”,隨後道:“不言,這小施主既然與我們相遇,那便是命中註定的緣分,你帶上他的屍首,我們為他做場法事,將他好好安葬了吧!”
不言點了點頭,遂帶著小獵的屍首,與白鬚老僧一起,慢慢往城外走去。
先前雲羅宗的弟子曾問過白鬚老僧的名號,但老僧並未說破,事實上,這位老和尚法名宏遠,乃是當世聞名的一位神僧。宏遠師徒前些日子來到壽陽城附近,之後便一直在城東的小廟中歇腳。這兩位老和尚不比雲羅宗的那些弟子,二人雖然身具佛門神通,但行事卻極為低調,若無急事的話,一般不會在城中御空飛行,是以雖然兩人已經在城中轉了數日,但卻始終沒有被雲羅宗的弟子發現。
宏遠師徒徐步慢行,待回到那座小廟時,已經是深夜了。宏遠大師不辭辛苦,親自在佛前為小獵點了兩根蠟燭,不言大師將小獵的屍首放下,兩位大師雙手合十,一起唸了幾遍《大乘地藏心經》,希望能以佛門願力,接引死者往生西天極樂。
待這場簡單的法事做完,宏遠大師道:“不言,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將這位小施主安葬了。”
不言點了點頭,隨即盤坐一旁,開始閉目休息。
宏遠卻無心休息,只見他走到寺廟門口,遙望著門外的漫天雷雨,蒼老的臉上盡是——思念。
“師父,又在想不凡師弟了?”不知何時,不言走了過來。
宏遠點了點頭,目光蒼蒼。
不言沒再說話,他早已經習慣了師父的這幅模樣,十年了,師父一直在思念,思念那個他最小也最愛的徒弟——不凡。可是,十年了,他始終也沒找到,那個最小也最愛的徒弟——不凡。
“不凡小師弟,你知不知道,師父找你,已經找了十年了。”不言最訥言,然而很多時候,他卻忍不住的在心裡問,問那個不知道躲到了哪裡的小師弟。
十年間,東界,南疆,西域,北境,還有中州,神州四方五地,全都留下了宏遠的足跡,他只憑著一些蛛絲馬跡,就願意一次次的萬水千山走遍,這種執著,就連宏遠自己的徒弟們都看不明白。
不言也看不明白。
佛門中人一生修行,為的就是勘破三千煩惱,落得六根清淨,宏遠大師濟世百年,修為高深,本來此生必可功德圓滿,卻不想臨了之時,卻因為一個小徒弟突然失蹤而自造心障,執迷不醒,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由,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宏遠不休息,不言也不休息了,兩個老和尚就那般站在廟門口,一個滄桑,一個沉默,片刻後,宏遠忽然嘆了口氣,道:“不言,你既然想問,為何不開口?”
不言道:“師父,徒兒不是想問,徒兒是知道師父想說,所以便在這兒聽著。”
宏遠一時也沉默了。不言平時話語極少,他心裡到底想些什麼,很多時候連當師父的宏遠都不太清楚,不過,這一次,他猜對了,宏遠確實想說些什麼。
“不言,為師今年已經一百九十五歲了,即便是在修仙者當中,也算是高壽了。”終於,宏遠還是開口了,“四十多年前,為師在路邊撿到了你不凡小師弟,當時以為不過是救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卻沒想到,這孩子最後會成為為師一生的心結……不凡性格頑皮,年紀又小,所以我便對他多用了一些心思,希望他能致力於求證佛道,平平安安的度過此生,哪知十年前,他突然消失不見,沒有了蹤影,幾位弟子又回報說他殘害同門,已背離佛道……為師也是愚鈍,居然就此放心不下,開始四處追尋他的下落……”說到此處,宏遠的神情更顯愁苦,現在的他,哪裡還有一絲當世神僧的影子?
不言道:“師父,徒兒不明白,即便您真的找到了不凡師弟,你又打算怎樣做?是救他?還是罰他?若想救他,過了十年,只怕已遲了,若想罰他,過了十年,只怕也遲了。”
宏遠大師度人無數,又豈不知不言問這話的道理,只聽他微嘆了口氣,道:“為師又豈不明白,不凡是生是死,是對是錯,不過是俗世業障,若看開了,放下了,自然也就沒什麼不同了。只是……自從你不凡小師弟消失那天起,為師心中便已結下了一個心結,這是為師命中註定的劫,躲是躲不掉的。之前你不仁師兄也曾屢次勸我放下,可是若能放得下,那也稱不上是劫了。為師思來想去,若想解此心結,度此劫難,唯有迎難而上,先找到你不凡小師弟再說。這世間的諸般煩惱,總得先拿起來,才能說放下,你說是不是?”
不言默然。
先拿起,再放下,可是,拿起該有多難?放下又有多難?
最起碼,一個十年是不夠的。
“不言,為師的話已經說完了,你也聽完了,先去休息吧。”
不言大師點了點頭,自去休息去了,不過宏遠大師仍然沒有休息,因為他睡不著。事實上,這幾年,宏遠大師每天休息的時間都不到兩個時辰,也幸虧他修為高深,才能受得住這般煎熬。
“師父!”背後忽然響起了不言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異。
宏遠大師有些吃驚,他這個徒弟素來木訥,天崩地裂不變顏色,這會遇到了什麼事,居然能讓他吃驚?
“師父,你快來看!”不言又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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