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明顯愣了一下，好像不敢相信竟然從小獵口中聽到這四個字，他回頭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淬筋鍛骨’？”
師父果然知道這種修煉方式！小獵大喜，忙道：“我是最近跟著南宮策學習識字的時候聽他偶爾提起的，他說就算是經脈有問題也能用這種方式進行修煉，是不是真的啊？”這套說辭是小獵早就想好的，按照南宮策性子，他跟牧野兩人大概下輩子都不會說上一句話，所以小獵才拿他當了個藉口。
牧野聞言，明顯有些不滿，只見他皺眉道：“他們雲頂南宮一族的人是出了名的眼高手低，自以為憑著他們那套‘散什麼什麼’破功就能破解掉全天下的功法，哼！狗屁！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們破解過我們學院的大衍演星訣！你跟著那小子學學《三字經》《百家姓》什麼的也就罷了，但若是修煉上的事，可千萬別聽他的！不然的話，遲早會被帶到歪路上！！”
小獵沒想到自己師父對於雲頂南宮有這麼深的成見，他忙嘿嘿一笑，道：“師父，我就聽他那麼一說，這不立馬就回來請教您了嘛！您倒是說說，您到底知不知道這種修煉方式？”
牧野更加不滿：“臭小子，你看不起師父是不是？他們雲頂南宮都知道的方法，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不只是我，就連老書公都想到這種法子了！”
小獵有些意外：“百書公？他老人家關心這個幹什麼？”
牧野像看傻子一樣看了自家徒弟一眼，“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你啊！老書公雖然人是兇了點，但是其實全院上下，就屬他最關心年輕一輩的修煉了，這些日子你天天跑到天一閣裡幫忙，老書公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肯定是很喜歡的。這幾天我每次去天一閣借書的時候，他都會有意無意的給我推薦一些秘籍功法，很多跟我的想法都不謀而合，顯然他也在想辦法幫你修復經脈。你小子這都看不出來，真是笨的哎——對了，你跟我來。”
牧野領著小獵走進屋裡，從桌子上厚厚的一摞秘籍中抽出了一個小本子遞給小獵，小獵定睛一看，發現這本子的封面上畫了一個想要拔山而起的巨人，正是之前老書公讓自己轉交給師父的那本秘籍。封面上有三個大字，當時小獵不認識，但是現在他認得了——《拔山經》。
牧野繼續道：“當初老書公讓你交給我的這本《拔山經》，其實就是一本淬筋鍛骨的修煉秘籍，傳說這本秘籍出現的時間非常早，好像比賭世之戰都要早，也不知道是當時的哪位奇人寫出來的。根據書中記載，如果有人能夠按照裡面的方法一直修煉到最後一重，便可像遠古時候的蠻荒巨人一般，擁有拔山倒海的恐怖神力，即便是對上真正的修仙者，亦可一戰。”
小獵又驚又喜，抓著那本秘籍不放，不解道：“師父，你既然有這麼好的法子，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牧野嘆了口氣：“傻小子，你先別高興的太早，我既然不肯告訴你，當然是有原因的。那南宮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種淬筋鍛骨的修煉方式跟正統的修真煉氣之法完全不同，事倍功半不說，對於身體的危害也極其的大，弄不好還會有性命之憂。就拿這《拔山經》來說，按照秘籍中記載，這門奇功上下共分為七重，每一重又細分為四層，一共是四七二十八層，這二十八層每一層的修煉方法雖然各不相同，但大致來說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要斷筋重塑、斷骨重接！這就意味著，如果你想真正練成這門功法，前前後後需要將自己的筋骨打斷二十八次，然後再重新連線起來！”
斷筋……重塑？！斷骨……重接？！還得要二十八次？！小獵瞬間臉色發白，說不出話。
牧野看了徒弟一眼，嘆道：“是不是想起了之前重組經脈的那次經歷？沒錯，這兩者確實有點異曲同工的意思，都是透過破而後立的方式，修復經脈或者重塑筋骨，但不一樣的是，如果經脈重組失敗，最多也就是下半輩子再也無法修仙而已，可若是筋骨重塑失敗了，你整個人都會徹底廢掉，變成一個再也無法動彈的活死人，甚至會直接死掉也說不定！更別提還要把這個過程重複二十八次，其中任意一次出了問題，結果都是一樣的！”
小獵神情苦楚，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秘籍，猶豫不決。
牧野想徹底打消這傻小子的念頭，繼續道：“從古至今，極少有人會選擇這種極端的鍛鍊方式，就算是有，也多半是被逼無奈。我曾在天一閣讀到過一則記錄，說是在大概一百多年前，在西北一帶，有一個兵卒曾經按照《拔山經》中記載的方法，前前後後共計重塑筋骨一十三次，終於成為了一名陷陣無雙的猛將，就連當時的皇帝都有所耳聞，還親自下旨褒獎了他。可是，就在那場慶功宴上，這人在酩酊大醉之後，忽然就斷了氣，再也沒有醒過來。人們不明白為何一個正值壯年又體魄驚人的男人居然會在醉夢中死去，然而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這淬筋鍛骨的法子對於人的身體傷害太大了，以凡人身體想要承受巨人之力，哪有那麼容易。傻徒弟，你聽師父的，這功法學著危險，學成了也後患無窮，我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牧野說著，就要伸手去拿那本《拔山經》,可是拽了兩下，小獵卻始終沒有放手，牧野急了，瞪眼道：“你小子瘋了？真的想照這個法子修煉？”
小獵忽然苦笑一聲，道：“師父，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學修仙？”
牧野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對於從小在學院長大的他來說，修仙就像是吃飯一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小獵只是一個從山村裡走出來的窮小子，做什麼不好，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修仙呢？
牧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我的孃親，我的爹爹，還有我們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五口人，全部被人害死了，我想為他們報仇。”
牧野怔住。
他這才終於明白，為何自己這個傻徒弟寧願忍受百般屈辱也要固執的留在尋仙峰上，不是因為那所謂的“修仙夢”，而是因為他的心底壓著一場血海深仇。
有仇，未報。
小獵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那本《拔山經》，一頁又一頁，“師父，你說的我都懂，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沒日沒夜的幫我想辦法修復經脈，可我自己卻什麼都不做。這本《拔山經》，不管修煉起來有多危險，也不管修煉之後有多大危害，我都要試一試，半年之後的那場七閣較武，我一定要打進十六強。”
牧野盯著自己的徒弟，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傻小子似乎不是真的傻，他神情變得溫柔，伸手拍了拍小獵的肩膀，道：“半年之後，如果你沒有打進十六強，我就跟你一起下山，我們師徒二人一起浪跡天下，好不好？”
小獵忽然紅了眼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