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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劍輸給了新詩。
他輸得不明不白,也輸得不服氣,明明自己佔據著天時地利。但為什麼到最後,自己還是輸給了她呢?
再說新詩,她可是坐在棋室裡最角落裡的旁聽生。也是最容易被遺忘、最容易被看不起的差生。
而自己自從來到棋室就是出類拔萃的存在,草根逆襲?不!只是自己粗心大意!
當他正準備和她再戰一場時,旁邊的老師卻憤怒的說了一句話。
“你的棋路,心術不正。將來註定成就有限。”
這句話,她是態度嚴肅的對新詩說的。
的確,從大局而言,新詩是贏得有些不光彩。
因為雖然她看上去是在帶著少女所熱愛的城堡奔跑著,但實際上她是一邊奔跑著,一邊又從自己小小的破口袋裡,撒著那一塊塊沾滿奶油的碎蛋糕。
那一塊塊沾滿奶油的碎蛋糕,最後也吸引著大批飢餓的螻蟻,那微不足道的螻蟻啊,其實也恰恰正是這場棋局裡的勝負關鍵。
若沒有這大批微不足道的螞蟻去啃食完蛋糕,再去啃食著那看上去碩大無比的高樓大廈,想必那龐然大物般的高樓大廈,也不會崩塌的那麼快。
在這位嚴厲的老師眼裡,這種算計,算不上什麼陽光大道。更何況,這種算計,召來的僅僅是螻蟻而已。
反觀幼劍步步緊逼,起手落子間,皆是正道,那美麗的玻璃和紅磚,不都比地上醜陋的螻蟻好看?
她越發討厭這個只會笑的孩子,這種討厭不單單是因為她的出現,擠走了一個全額付費,能夠給自己帶來可觀收益和獎金的小棋手。
更是因為她就算被幼劍逼上盡頭,她仍然在握著懷裡的圍巾再笑。
這笑容,怎麼這麼討厭呢?
這笑容,怎麼看上去這般不知人間疾苦呢?
圍棋,不應該是笑著去下棋,它應該是和她一樣嚴肅,一樣充滿著哲學和美感的。
你看電視裡那那一位位美女棋手,不都是外表清冷的?
你在看電視裡那些圍棋高手,不個個都是仙風道骨,讓人心生敬畏的?
哪有棋手,會不停地再笑呢?
這又不是那些街邊穿著白背心的老大爺追求的象棋!
它可是神聖,典雅的,也是一項能為國爭光的運動。
它本就應該被嚴肅對待的!
這個僅有業餘五段的棋師啊,明顯有些市儈,也有些被繁華迷了眼。
她可能忘記了,那些圍棋高手啊,其實也是愛笑的。她可能也因為那過眼雲煙般的財富和利益,忘記著那真正的棋手,其實並不是時刻都嚴肅去看待著那張擺在他們面前的棋盤。她可能更是忘記了,那些真正的棋手啊,他們心中除了熱愛以外就沒有別的情感,她應該永遠不懂,當心中熱愛勝過了嚴肅,勝過了自己,勝過了那世間萬物,便是無敵的情感。
她低著頭還準備訓斥著那個未來很有可能配不上棋手身份的旁聽生時,卻猛然發現,那個女孩捏著一枚黑色的棋子,還在笑。
那笑容,是發自內心的,是純粹著,是讓每個不瞭解的人畏懼的。
“要不,在下一盤?”
曦曦似乎沒有聽到老師對她的評價,此時的她,眼裡僅僅只剩下著這張棋盤上的兵荒馬亂。
此時的她,似乎也在炫耀般的展示著那份,永遠無法被任何人奪走的財富,笑容!
……
圍棋,圍在前,棋在後。
圍,既可以理解為動詞,也可以理解為名詞,但它和棋湊在一起之後,背後也好像隱藏了一個極為特殊的含義。
那極為特殊的含義,好像叫做希望。
古往今來,有多少棋手,自懂事起,便被厚厚的束縛約束著。那份看不見的束縛啊,像不像一隻穿著牛皮靴子的腳,一次又一次踢在他們逐漸彎曲的脊樑骨上?那份不看見的束縛,是不是又迫使他們去解讀生活,去揹負著家庭,去拋棄著自己的喜好,還有那曾經一份份與朋友對弈的美好?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棋手,自成人之後,便被沉重的現實包圍著,那殘酷的現實啊,那殘忍由現實組成的圍牆啊,不但讓他們望不見天上的太陽,更聽不到牆外的鳥語花香。可就這高大又結實的圍牆啊,卻讓他們帶著對牆外世界的希望,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