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們的嗚咽聲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到徹底消失。
李登推開人群,一刀將少固縣總捕頭的腦袋砍下來,就像皮球順著臺階滾到雨水中,瞬間將地面染紅。
大睜的眼睛中依舊殘留著恐懼。
“隨我殺入淮山縣。”
這群來自少固縣的徒隸們連夜殺入淮山縣,血洗淮山縣衙門。
甚至將縣令凌遲三百刀。
開啟軍械庫,奪了刀槍甲冑,大開糧庫,救濟百姓,只用兩天時間,就拿下三座縣衙,拉出一支數千人的造反大軍。
打著光復前唐的大旗,一邊招兵買馬,一邊在雁南道攻城掠地。
幾乎同一時間煌仙道,劍南道,潿洲道,青州道都有人造反,而且愈演愈烈,勢如破竹地攻破一座座城池。
各地的八百里加急如雪花般飛入玉京城
飛入長生殿
滿朝皆驚
“陛下。”
“雁南道有人自稱前唐皇族血脈,拉著一批徒隸殺官造反,已經打下淮水周圍的九縣。”
“劍南道有反賊揭竿而起,日破三城。”
“煌仙道有反賊擁兵兩萬,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
“潿洲道刺史急信,請陛下准許調兵平叛。”
內監司的姚太監前腳傳完信,後腳立馬就有八百里加急送來。
各地的刺史都在請朝廷調兵平亂。
到最後,姚太監甚至都不敢將八百里加急送到長生宮。
此時蘇文不在玉京城,滿朝文武就是一盤散沙。
皇子們顧著拉攏人心,互相傾軋,哪有心思關心叛亂。
勳貴世家忙著對相黨口誅筆伐。
整個早朝殿每日都亂成一鍋粥。
至於長生帝君
依舊待在長生宮中,不理世事。
這一日
雁南道刺史的八百里加急又送到了皇宮。
姚太監膽戰心驚地接過銅環,小心翼翼地走進內宮,尚未開口,正在煉化金身舍利的老人便睜開眼。
“說。”
長生帝君臉色陰沉,周身氣息比數日前又要強大許多,已然穩住大宗師境的修為。
金身舍利散發的光澤逐漸開始暗淡。
“陛下。”
姚太監根本不敢和老人對視,低著頭,哆哆嗦嗦道:“雁南道刺史急信,要朝廷調兵。”
“信上說李登自封唐王,麾下聚攏了數萬反賊,兵強馬壯,倘若不派兵鎮壓,必成大患。”
“燕鎮的騎兵為何不去?”
老人開口。
“陛下。”
姚太監苦笑:“魏國公從燕鎮抽調了一萬精銳,倘若再派兵去雁南道平叛,則會兵力空虛,到時候北元勢必會趁機南下。”
“而且魏國公還從雁南道的飛雁軍中抽調了一萬人,導致雁南道本身的兵力不足。”
“朕什麼時候下令調過飛雁軍?”
老人臉上快能滴出水來。
“這。。”
姚太監萬分驚恐,撲通跪倒在地,邊扇自己的耳光,邊說道:“這事是秦國公提的,最後由兵部尚書陶謙和其餘國公同意。”
“正巧陛下在閉關,所以奴才便沒敢打擾陛下。”
“是奴才疏忽,還請陛下責罰。”
“啪”
長生帝君隨手一揮,姚太監便倒飛出去,重重的砸在房柱上。
也就幸虧他練過武,才沒被這隔空的一巴掌給扇死。
“這次便饒了你。”
長生帝君厲聲道:“傳旨,讓魏文通即日前往返程,帶兩萬人馬前往潿洲道平叛。”
“讓徐兵領一萬騎兵前往雁南道剿滅反賊李登部,一個不留。”
“讓皇甫明領兩萬兵馬千萬劍南道平叛。”
姚太監捂著滿口碎牙和一嘴的血跪在地上,連大喘氣都不敢。
“讓人八百里加急去沉魚州傳朕旨意給蘇文,讓他剿滅元滄道的反賊之後,即刻回京主持朝政。”
現在
這位長生帝君才認識到蘇文的重要性。
短時間之內,他根本沒辦法再扶持起來一個權臣和那些勳貴世家對抗。
而蘇文一旦不在玉京城,那些國公王侯便無法無天,渾然不將自己這位天子放在眼中。
私自調兵
這是長生帝君不能容忍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沒有自己的虎符,單憑兵部尚書的調令,魏文通就能調走一萬飛雁軍。
意味著
某一天倘若這些國公勳貴想造反,豈不是可以瞞著自己任意調動大軍。
這讓老人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他意識到
自己還離不開蘇文
最起碼短時間之內離不開,必須要依靠那位蘇相的手段才能壓制滿朝文武。
哪怕他可以肯定,最近各地接連有人造反,幕後黑手肯定和蘇文有關係。
畢竟太巧合了。
而蘇文恰好有這個實力。
但不管幕後黑手是不是蘇文。
都不重要
而此時
遠在沉魚州的,讓長生宮那位老人無比牽掛和懷念的蘇相,收到訊息的速度竟然比八百里加急還要更快。
“雁南道反了。”
“劍南道反了。”
“潿洲道也反了。”
“哈哈,連青州道也有人起兵造反。”
觀花水榭內
蘇文聽著老管家遞上來的訊息,捋著鬍鬚,忍不住暢懷大笑。
他沒想到自己點的這把火竟然燒得如此旺。
而且有許多躲在黑暗中的手在不停地添柴加火。
尤其是雁南道李登斬官造反,打出光復李唐的旗號之後,天下各地,響應者數不勝數。
“這下,咱們的陛下恐怕再也坐不住了。”
他打趣:“尤其是在知道魏文通私調飛雁軍後,恐怕立馬就要和勳貴世家們決裂。”
“本相太瞭解他了。”
“你就不怕被老皇帝猜出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
照晚霜懷中抱著凝霜劍緩緩走來。
“知道又如何?”
蘇文不屑:“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心思找本相的麻煩。”
“倘若他成功煉化金身舍利,凝聚出武道金丹,你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咱們打個賭。”
他看著照晚霜。
“不賭。”
後者毫不猶豫的搖頭:“你一說打賭就準憋著壞。”
“常叔,你說陛下下一步會做什麼?”
照晚霜不賭,蘇文也就不繼續逗她,而是將話題轉回正事上。
老管家沉思片刻,果斷道:“我覺得陛下下一步一定讓魏文通回去,然後將其手裡的五萬大軍分散到各地去平叛。”
“畢竟武陽,燕鎮,漁陽三鎮的兵馬不能動,否則北元南下,更加麻煩。”
“第二步則是八百里加急,召老爺回京主持朝局,繼續打壓世家勳貴。”
“讓人鬧一鬧,陛下才能清醒的看清楚,誰是盟友,誰是敵人。”
能替蘇文看守蘇家老宅,招募三千黑甲軍的人,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老管家雖然遠在千里之外,但對朝堂局勢走向的把握以及人心的揣摩,同樣很強。
“我也是這麼認為。”
蘇文贊同的點頭。
“老爺要回去嗎?”
蘇常問道。
“要回去。”
他笑道:“只不過得先平了元滄道的叛軍才行。”
“雖然這背後是世家和陛下一起推動,但局勢的演變很明顯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和掌控。”
“魏文通半路撤兵,這中間的時間差,就足夠元滄道的叛軍壯大。”
“需不需要咱們出手干預,將其壓制在能掌控的程度。”
“不用。”
蘇文搖頭:“順其自然吧。”
“叛軍越強,本相能收穫的好處也就越多。”
照晚霜在旁邊全程聽了兩人的對話,自打她和照劍雄決裂,叛出錦繡山之後,蘇文所有的事情都沒有避著她。
“養寇自重。”
待到老管家走後,她緩緩吐出這四個字。
“聰明。”
蘇文拍手:“這幾天好好養精蓄銳,等過些時日,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機會。”
“什麼機會?”
面對照晚霜疑惑的詢問,他並沒有解釋,而是起身將密信扔到火盆中化為灰燼。
“時候一到,自然知曉。”
朝堂的局勢,在短短的半月之內,幾經波折,走向一個誰也不捉摸不透的方向。
原本是皇帝和勳貴世家聯手,打算先去相。
緊接著皇帝和勳貴們又決裂。
皇權和相權再度聯手
收到從玉京城來的聖旨的時候,魏文通已經帶著五萬大軍踏入元滄道地界,距離沉魚州不過數百里路。
軍營內
皇宮小黃門唸完聖旨之後,俯瞰著跪在地上的魏國公,道:“國公爺,陛下的意思是讓您即刻帶著大軍返程,兵分三路,前去各地平叛。”
“公公。”
魏國公賬下的一員將軍憤憤不平道:“咱們都已經到了元滄道,為何不先將這裡的反賊剿滅在搬師。”
“就是。”
賬中諸將紛紛出言。
眼見群情激奮,傳旨的小黃門臉色煞白,這群世家子弟向來無法無天,他一個傳旨太監可惹不起,急忙道:“這是陛下的意思,咱家也不清楚。”
“都閉嘴。”
魏文通起身,臉色鐵青地掃了一眼眾將,露出僵硬的笑容,朝小黃門道:“還請公公先下去歇息。”
等小太監離去,魏文通的臉色恢復鐵青,坐在帥椅上,一言不發。
這時候,被長生帝君點名的徐兵和皇甫明兩將出列,拱手執禮道:“魏國公,陛下旨意催促,我二人不敢違命。”
“也罷。”
魏文通知曉徐冰和皇甫明都是陛下的人,隨軍出征,有監視自己的意思。
當即點頭:“兩位將軍先行一步,點齊兵馬出發平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