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因為劇烈的咳嗽,一張臉漲的通紅,比喝醉酒後還要紅,但因為他那雙黯然無光沒有神采的眼睛,讓他看起來絲毫沒有以往的妍麗,再也無法如芍藥一般,明豔動人,他的髮絲凌亂,衣裳和被上全是剛灑的藥汁,床邊這一塊,全都是草藥苦澀的味道,他的呼吸急促,一雙眼睛瞪著蘇心漓,蘇心漓完全無法言明自己此刻的心情,難受的有些複雜,更是不能接受。
“伺候六皇子梳洗更衣。”
蘇心漓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個宮女,冷聲命令道,然後看向顏宸璽,“我等會再進來。”
蘇心漓說完,轉身離去,蘭翊舒跟著她一起到主殿外的院子的小亭子裡等著,很快,就有宮女奉上了茶水和糕點,蘇心漓喝了口茶,看向對面鬱郁坐著的蘭翊舒,之前因為皇上替他們二人賜婚的好心情現在是消散了大半,顏宸璽現在這個樣子,確實讓人擔心,但用灌這種法子,繼續下去,不是個事啊。
“我剛找到他的時候,他的情況比現在還要糟糕,但是那時候他並不會像現在這樣意志消沉,不論是傷口的醫治還是吃飯喝藥他都是配合的,但自從我帶他回來後,他忽然間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我,定國公,還有你二哥,可以說的,我們都與他說了,但是他一句都沒聽進去,我原本以為,有賢妃勸他,他的態度應該會轉變,但結果還是這個樣子,他現在的狀況,如果不吃不喝,不接受治療,等同於是在等死。”
蘭翊舒看向蘇心漓,目光有一種說不出的擔憂和憂傷,蘇心漓能感覺得到,他對顏宸璽有很深厚的感情,要是顏宸璽因此出了什麼事,他肯定會相當的難過,因為無計可施,所以才會無奈的放任那些人用這樣殘忍又粗暴的方式的吧。
“你說他是忽然間變成這個樣子的,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他的?”
蘭翊舒別開目光,沒有說話,他的側臉,在深秋柔媚的陽光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蘇心漓看著他這個樣子,沒有再問,身子往蘭翊舒的方向傾斜,手握住了他放在大理石桌上的手,蘭翊舒回頭,蘇心漓勾著唇,對著他莞爾一笑,“不會有事的。”
她看向他,目光定定的說道,“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不會就這樣認命的,就算為了蘭翊舒,她也一定會想辦法讓顏宸璽振作起來的。
半個時辰後,蘇心漓和蘭翊舒再次回到屋子的時候,顏宸璽已經換了身衣裳,穿戴整齊的在窗邊梨花木的小榻上,靠在身後的牆上,他應該是沐浴了,髮絲都還沒幹,不過身上還是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並不會難聞,他的面色是沉著的,臉上也沒有笑容,蘇心漓命人搬了條椅子放在梨花木的小榻旁坐下,然後讓所有的人都退下,只留了蘭翊舒一人。
蘇心漓從袖中取出自己隨身帶著的一套銀針攤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顏宸璽見狀,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心漓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放在自己跟前看了看,然後抿著唇對面露慌張之色的顏宸璽,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你說呢?”
很好,還知道害怕,看樣子並沒有真正的心如死灰嘛。
“你到底想做什麼?”
“給你治傷。”
蘇心漓將銀針插入放置銀針的套中,她正準備檢視一下顏宸璽的傷勢,都還沒有動作呢,用右手撐著身子的顏宸璽忽然坐了起來,然後往蘇心漓的方向一靠,拿起她膝蓋上的那套銀針,就甩的遠遠的,“我不需要!你們是我什麼人,讓我這樣自生自滅不好嗎?”
顏宸璽的情緒再次變的激動起來,蘇心漓看著他這樣子,眉頭擰了起來,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
“顏宸璽,你一定要這個樣子嗎?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蘭翊舒撿起被顏宸璽扔在地上的東西,走到顏宸璽跟前,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沉痛,顏宸璽低著頭,躺在榻上,沒有說話,蘇心漓看著他這個樣子,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心酸。
這個世上,真正的強者有幾個呢?面臨這樣大的變故還能做到釋然淡然的有幾個?包括她的每個人都覺得顏宸璽這樣做太過軟弱,辜負了這些關愛他的人的期待,但是或許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就不會如此想了吧。
蘭翊舒站在蘇心漓的身後,伸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蘇心漓回頭,見他滿臉的歉意,對著他溫柔一笑,表示自己沒事,她是真的沒事,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和顏宸璽計較這些事情?暫且不提他和蘭翊舒之間的關係,就憑著他之前幫了她那麼多忙,對他的事情,她就不會置之不理,更不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與他生氣。
三個人,暫時都沒有人說話,靜悄悄的屋子,忽然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那還是顏宸璽的肚子發出的聲音,屋子裡,原本瀰漫著濃濃的悲痛氣息,可這樣的聲音後,那陰霾竟像被風吹了一般,顏宸璽捂著自己的肚子,忽然轉過身,一雙紅紅的眼睛看向蘇心漓和蘭翊舒,有幾分尷尬,蘇心漓沒由來的覺得搞笑,可又笑不出來,顏宸璽忽然開口道:“蘭大哥,我有事,想和嫂子單獨聊聊。”
沒等蘭翊舒開口,蘇心漓搶先道:“有什麼話,等你吃了飯再說。”
她盯著顏宸璽,態度堅定,不容置喙,然後站了起來,“我讓他們馬上去準備。”
蘇心漓說著,就離開了屋子,賢妃等人一聽顏宸璽要吃東西,握住蘇心漓的手,激動的都哭了,直說她有辦法,然後親自下廚,和小廚房一起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全都是顏宸璽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