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你且聽朕講。”劉協提劍起身,神色嚴肅,盯了徐晃一會,突然幽幽道:“朕想知道,昔日白波賊屠戮河東百姓,你徐晃身為河東郡吏、大漢臣子,如何甘心委身事賊這麼多年?”
話音一落,御帳內的氣溫驟降。侍立一旁的穆順兩腿發軟,不可置信地看著天子。
徐晃猛然抬頭,虎目迸出凌厲的兇光,兩手緊攥。一幕幕在白波賊肆無忌憚的狂笑中,百姓慘死、城內屍橫遍野的場景再次浮現腦海中。
他奮力掙扎,卻無可奈何。身為大漢臣子,卻無力保護百姓,最後只能委身事賊!那是他心中最不願提及的隱疾。
他曾以為,時間長了或許會遺忘。可今日他才知道,那已印在骨子裡。一股恨意湧上心頭。
劉協盯著徐晃赤紅的雙目,神情冷漠。他要的,正是殺人誅心。“朕知道,你心裡很痛。可朕心裡,何嘗不痛?”
徐晃一怔,看著劉協痛苦的表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陛下何出此言?”
劉協離開案几,踱步至篝火旁。火光映在他臉上,熠熠生輝。徐晃一陣炫目。
劉協稍微揚起手中青銅劍,撫過劍鞘,問道:“你可識得此劍?”
徐晃定睛細瞧,目光掃過劍身“赤霄”二字,回道:“臣未曾見過,但臣拜讀過《高祖本紀》。此劍應為赤霄劍,高祖用其斬蛇起義,又名高祖斬蛇劍。”
“徐都尉說得是。”劉協頷首:“從此,太祖高皇帝開創了大漢江山。可如今呢?漢室衰微,群雄並立,天子形同傀儡。”
徐晃默然,不知如何回應。
猛然間,赤霄劍出鞘,劍尖直指徐晃咽喉。饒是徐晃歷經險境,此刻仍驚得身體發顫,刺骨的寒氣激得他額頭滲出細汗。
看著態度突變的天子,徐晃強裝鎮定,憤然問道:“陛下此舉何意?臣並未有犯上之嫌!”
劉協不做回應,眼神犀利如刀,一字一頓道:“徐晃,朕問你,你是忠臣?還是佞臣?”
徐晃微怔,隨即應道:“臣自然是忠臣!”
劉協冷笑:“忠臣?誰的忠臣?”
徐晃毫不猶豫:“自然是大漢的忠臣!”
“哼!既是大漢忠臣,那朕再問你,你是願做權臣之刀?還是天子之劍?”劉協持劍的手微微顫抖,眼中既有警惕,又有殷殷期盼。
一剎那的功夫,徐晃恍然大悟。他苦笑一聲,嘆道:“陛下欲要用臣,何故作此番試探?臣雖委身楊奉,但內心始終忠於漢室。”
心底積久的悲憤,頃刻間化為滿腔熱血與豪情。徐晃單膝跪地,鄭重叩首:“若陛下信得過臣,臣願為陛下手中利劍,斬盡奸佞!”
劉協凝視徐晃良久,終於緩緩收劍,眼中露出一絲欣慰:“好!朕今日便信你一回,望你勿負朕望。”
他凝視劍鋒,話鋒一轉:“徐晃,你知道此劍一旦出鞘,意味著什麼?”
“臣知道!”徐晃有些恍惚,站起身後繃直脊背,定了定神昂首道:“斬蛇劍出,當誅不臣!”
“說得好!”劉協大聲讚道,隨即一劍砍斷案几。案几上的陶碗跌落在地,碎成了數片。
劍尖指著散落的黍米與刺眼的沙礫,劉協語氣冰冷:“徐晃,朕給你一個機會,替朕掃除此等不臣!你可敢接?”
徐晃盯著地面上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御膳”,眼中閃爍著憤怒。
李樂苛待他人也就算了,可他竟敢屈待天子!這與李傕扔一臭牛骨頭與天子食,有何異!
“陛下請稍待,臣去去就來!”徐晃心中打定主意,起身告辭。既然要做天子手中劍,那就要給出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