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自己的恐懼。與之相比,浮雲列車的出現、檢票員的挾持、闖進新世界的惶然全都不算什麼。這是什麼東西?不知怎的,雖然怪誕毫無規律可言,但尤利爾總覺得它與樓下人們存在著某種區別。正是這種區別令他驚恐萬分。
“它”踢開花盆,落在地板上。
尤利爾瞪大眼睛。
“無頭人”露出了全貌。自然,它有軀幹和完整的四肢,和學徒一樣;它身上並沒發光;它的身高與常人彷彿,體型沒什麼壓迫感,也不會讓人發笑。若它有腦袋,看起來該是個走在城牆下的尋常年輕人。
問題在於它沒有。
我一定是在做夢,學徒認定。必然有什麼方法,讓他一覺醒來發現此刻所見只是幻覺。仔細想想,我醒來時身在熟悉的家裡,頭底下枕著『蓋亞福音』才算最好。只不過入夢太深,我被自己的幻想困住了。
為這份僥倖,尤利爾閉上眼睛。但當他睜眼,卻發現對方已湊到了面前。
很難在這時候再寄望於幻覺。他簡直悔不當初。“噢!”學徒把自己儘可能地貼在牆上,恨不得鑲進去。
無頭人似乎在打量他,只是不用眼睛。它並未作出傷害性的舉動,帶來的恐懼卻隨著拉近而劇增。若尤利爾能動彈,他肯定早就抄起手邊事物丟過去了。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可面前傳來聲音:“你看得見我?”
這是個男人的聲音,字正腔圓,語氣有點像外國人。尤利爾本能地搖頭。
結果出乎意料。無頭人的身體稍微往後一仰,好像擔心被學徒撞到腦門。怕什麼?我不過正對著一團空氣……
……或許不只是空氣。尤利爾突然注意到,對方的肩膀輪廓若隱若現,整個人的存在狀態都令人生疑。
他來不及看得更仔細。“你聽得見我說話。”無頭人指出。
假如能回到過去,尤利爾一定裝作什麼也聽不見。說到底,如果在車站時我就這麼幹,黛布拉和那輛列車也許就會放過我。他懷疑自己還會再在好奇心上栽跟頭。
現在後悔可晚了。“……也不一定非得當真。”
無頭人沒回答。仔細想想,它似乎也沒有嘴巴發聲。
尤利爾吞吞口水,發覺自己能移動了。到底怎麼回事?我安全了?還是它在考慮滅口?畢竟,我看見它了。他瞥向窗臺。
就在他盤算著逃跑時,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倘若走上來的人沒有腳,我也不會感到奇怪了——但走來的是酒吧老闆埃茲。他的出現讓學徒非常感激。“海恩斯先生,我面前有個無頭人!”
埃茲·海恩斯反倒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使者大人?”他因跑上跑下出了一頭大汗。
所有恐懼煙消雲散。他們認得。尤利爾不禁疲憊地靠在書架上。
“你沒去車站。”無頭人說。
尤利爾瞧見酒吧老闆的臉頰抽搐了一下。
“我的失職,大人。”
“你看見我了?”
埃茲深吸口氣:“看見了,但沒完全看見。”
“這麼說,我的指環壞了。”
“請交給我吧,大人。這兒沒有工具,但也許能靠魔文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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