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本質?”
『火種本質』索倫寫道,『大多數人的靈魂燃燒後,經過儀式形成火種,而無名者的靈魂生來就是惡種,無法透過秩序的儀式』
它避開了點火前的問題,尤利爾想知道答案。“那之前呢?”他問,“無名者怎麼存在?怎麼繁衍?你說了‘生來’,索倫。”
符文又一次閃動。『知道這些對你沒好處』
“你說這是常識。我想聽聽你對此有何見解,睿智的格森先生。”
『好吧,我只希望世上沒有惡魔存在』指環寫道,『但他們像正常人一樣活,尤利爾。女人生下孩子,一者是秩序之子,一者乃惡魔容器。是的,經常會有這種事發生……無名者就在你我身邊,就在無數凡人生靈之中,這也是我們無法根除惡魔的緣由。他們——與我們同在』
尤利爾的喉嚨滑動了一下。“你是說,天生的?沒法改?”他隱約意識到了某種駭人的可能。“我的意思是……”
『這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指環告訴他,『生來註定』
註定。意味著結論,意味著事實。有人生來拿草叉,有人生來坐宴席。然而這兩類常被說成“註定”的人,也在某一天突然變成惡魔這樁事上擁有同等可能。仔細想想,似乎無名者的命運比財富、家世更公平些,還有人生來便是殘廢呢,這要怎麼釐清?露西亞來了都得流眼淚。
尤利爾感到徹骨的寒冷,他低頭瞧見腳下的寒冰,冰下是加文·威金斯的屍體。“真可怕。”
『廢話,不然我們獵殺惡魔幹嘛』指環不客氣地說,『曾有惡魔覺醒後幹掉全家人的案例,女人殺死丈夫子女,男人屠戮父母親友。這幫人當時壓根不是自己,而是由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惡魔控制行動』
“真的假的?”尤利爾打了個冷顫。
『當然是假的。我看重你,小子,特意編了個故事傳遍諾克斯,好讓你嚇一跳』索倫嘲弄,『這麼說的話,你有沒有好受一點啊』
“我……我的故鄉沒這說法。”學徒嘀咕,“蓋亞保佑。根本沒有。惡魔?無名者?”他重複。“沒有。見鬼,天生的惡魔?”他搖搖頭,企圖甩掉某些東西。“太瘋狂了。”
『真嚇著你了嗎』倘若指環有臉孔,大概是在捉摸不定的竊笑。『蓋亞早就不見了,諸神全都離開了諾克斯。也許這就是惡魔能在我們當中安插棋子的緣由。聽完這些,你有沒有更怕啊』
諸神不該為此負責。尤利爾心想。沒有惡魔,殺人犯也會傷及無辜。好像這些人本質上和惡魔有差別似的!但此時此刻,他說不出任何話來回答索倫。
『總之』指環又變了臉,『不論如何,遠離他們。按我主人的話嘛』它的筆畫逐漸放飛,試圖用文字展現使者的嚴厲語調。『這麼幹對你有好處』
提醒得真及時。“紐厄爾也是無名者?”尤利爾低聲問,“他被惡魔取代了?”
『他?不。若他真是惡魔,只要使用魔法,就會被惡魔獵手發現。四葉城位於神術基盤和偵測站的保護下,他這樣兒的無名者根本無處藏身』
“你們透過偵測站分辨惡魔?”學徒懷疑地重複。亡靈無疑拆了那地方。
『神秘支點的手段不同……這可不能全告訴你,小子。而且紐厄爾不是無名者,我敢向你保證,起碼在亡靈滿城跑之前不是』
“那現在呢?”尤利爾抬起頭,卻只能看到黑暗的夜空。“現在,來自威尼華茲的死靈法師紐厄爾,他成為了無名者,是不是?”
『這裡面肯定有原因』
尤利爾想起那些閃爍的人影。索維羅。四葉城的亡靈之災。火種和本質。擊落他們的無形之物……“我相信你是有靈魂的,索倫·格森。還有凱蒂。”他撫摸它們留下的文字,“我想,我猜到紐厄爾永生不死的秘密了。”
……
他如同置身風雪,寒風颳過骨頭。
冰雪於他而言是老朋友,威尼華茲一年到頭,陽光永遠緊俏。當南國方才收穫,冰地領的天空便已落下雪花。這些冷東西!細小、冰涼、溼潤,童年時代裡,他認定這是凍碎的雲彩。
現在他怕得要死,腦海中只記得跋涉雪地時的痛苦。麻木的腳趾,滯澀的步伐,還有純潔色彩下的種種陷阱。紐厄爾記得走商時的雪天,他的手套因融雪而溼黏。
而這點困擾很快在聖騎士的長槍下消失。穿透肋下的鐵尖……
不。驚懼使他狂亂。不。不。紐厄爾眼前早已模糊,只有血紅。血紅與雪白,他躺在雪地裡哀嚎,直到被覆蓋、被掩埋,與同伴在車架雪佈下腐爛。
“燒啊。”他想哭,“火!火焰。求求你。”
一陣熾熱湧進胸膛,紐厄爾低頭去瞧,只見到無數半透明的影子。但真的是火,他費盡心血播撒的種子,他燃燒自我換來的熱量,統統在這朵透明火焰中升騰。他陶醉地擁抱它,它也輕柔地回應,而現實的金色火焰閃耀、串聯,為他抵禦著夜裡的寒風。
連高塔的白之使也在金焰前退卻。“無名者。”他重複。
紐厄爾心中升起希望。索維羅驟燃著火種,同樣炙烤著四葉城人的靈魂,將他一點點推向夢寐以求的神秘高度,而在這些靈魂燒完前,沒人能殺死他。
“我才是獵手。”紐厄爾大聲說,“我是你的夢魘,雜種!”
年輕人在風雪中打量著紐厄爾,對這示威不予任何回饋。他的眼睛裡也跳躍著火焰,彷彿是外界的倒影。
“無名者?”使者重複。
忽然間,紐厄爾聽清了話音。一個疑問。什麼意思?羞辱感頓時衝上頭。莫非他在質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