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法師居然還公然提起魔藥,這無異於挑釁。尤利爾按住怒火。
“你不是本地人,紐厄爾大人?”任何有親友在四葉城生活的人,看見死靈法師都只會這麼幹。媽的,難道我們要原諒你?
“當地人既蠢又壞,不切實際。”法師評論,“我怎會是其中之一?”
一個在四葉城製造無差別屠殺、利用屍體孵化亡靈、隨手將霜葉堡變成地獄的人,如今他竟覺得自己有資格指責我們。“外地人。總管的客人?”
“不,我在城東住了一段時間。”死靈法師告訴他。“說實在的,我本沒打算在城裡製造個大新聞,擺平偵測站和駐守點就夠了,畢竟霜葉堡才是目標……但不巧,機會擺在面前,錯過實在可惜。”
謊言。學徒努力辨認。但謊言中有真話。他的目的是霜葉堡,然而四葉城也很重要。魔藥和聖靈,這些佈置蓄謀已久,不可能是臨時起意。
“我可以饒你一命,小子。”死靈法師表示,“你要麼你喝下魔藥,要麼成為食屍者。”
“喝下我會怎樣?”
“成為聖靈的一部分。”紐厄爾非常肯定,“我敢保證,你會獲得比現在強得多的力量。沒準還能挑戰我呢。”他看出了學徒的想法,但並不在乎。“你只需要祈禱,而祈禱不花什麼。”
魔藥能讓神秘生物更強大,這就是他戰勝海恩斯先生的原因?尤利爾感受著體內充盈的魔力,假裝思考死靈法師的話。
這是第二次夢境,學徒早已發覺。從休息室到書房,夢境便重複了兩輪。這次恐怕也一樣。而關於喝下魔藥的後果,在上一次的夢中已有體現,他記得自己的喉嚨似乎著了火,從內到外迸發出高溫,接著夢境結束。意味著他死了一次。死靈法師撒了謊,無論如何,他不打算放我一命。但為什麼是魔藥?
“你想好了?”紐厄爾逼近。他並不警惕,對自己的力量全然自信。但事實如此。我打不過他。“死還是活?”
答案還用問?對方已經靠得很近。再近一些。學徒心想。這次我肯定能打中。
我本就不該離開。尤利爾握緊了劍柄。在現實中,我應該和海恩斯先生一同對付他。這是最後的機會……
夢境與現實。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
他如同身在夢中。
聖靈。這個詞刺入心臟。神恩。無疑意味著珍貴。而這些珍貴的神秘魔藥,如今成桶成桶地擺在眼前。我敢保證,這時沒人會鎮定。
地下室空無一人,僅有老鼠和蜘蛛。這些東西和穆頓一樣機敏,沒有貿然爬上樓梯。幾分鐘前,房間裡還有神秘守衛、路維主教和密密麻麻等待領取神恩的人。很快,主教當先離開,將事務交於他的下屬之手,接著守衛為店鋪的異動回到地面。他們一去不返。
當所有人都意識到這點時,地下室裡爆發了混亂。人們爭搶神恩,再逃往地面。穆頓的位置太靠後,等他擠到放置木瓶的地方,東西已經被一掃而空。他一向不走運。
但這並未令他絕望。我還有機會,穆頓心想。我熟悉吉尼瓦和她的香水鋪子,在沒改信聖靈紐厄爾前,她頗擅經營之道,總把一些廉價貨儲藏進隔間。他悄悄退到最後,混在一些同樣未能奪得神恩、又蠢到只在原地搜尋的傢伙之中。因為聰明人會立刻逃走,以免被主教清算。
最終只剩下四五人。穆頓認得其中一個,街頭酒鬼拉米。這是個手腳不靈便的傻瓜,常年醉醺醺的。沒有比這更好的目標了,他第一個宰了他。
穆頓跪下來翻動拉米的口袋時,兩個人逃走了。有個小子想從背後襲擊,但身手太嫩,幾下就被他幹掉。他從此人的胸前搜出一隻木瓶,引起了剩下的傻瓜注意。穆頓將它丟給他們,自己悄悄鑽進了地下室邊隱藏的房間。
然後他看到了一堆摞起來的酒桶。開啟一個,流出熔金般的液體。它們其實比阿比金幣更值錢。我發財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即便穆頓早有準備,一時也不禁為眼前的財富所懾,魔藥淌下了蓋子。不能浪費一滴。穆頓手一抖,接著急匆匆低頭,去舔舐地面和木蓋,恨不得將它們統統吞下肚。很快他抱起了酒桶。
液體冰涼滑膩,灌進肚子像是冷飲,卻沒啥飽腹感。穆頓一直將整桶喝乾,還不停去吮吸邊角殘液。空酒桶落地時,裡面連一滴金色也瞧不見。
我有沒有變年輕?但地下室的隔間沒有鏡子。他頭暈目眩,雀躍地在房間裡打轉,欣賞自己的財寶。
“諸神保佑。”最後他躺進酒桶中,朦朧自語。“聖靈保佑。給我一輛手推車罷。”
轟隆一聲巨響,頭頂的地面突然塌落下來,正砸在他面前。一輛裝著黃澄澄、亮晶晶水果的推車,沿碎石和磚板形成的斜坡骨碌碌滑入地下室,最終“咚”得撞上了空桶。穆頓瞠目結舌,望著這一幕。難道聖靈聽見了我的祈求?
“水果”爬起來。“哎喲。”它轉了轉腦袋。“誰?”居然還說的通用語。這是什麼東西?
若按往常,穆頓不該反應這麼慢。但他喝得太多也太快,腦子不清醒。我該爬起來,好殺死窺破秘密的傢伙。我這是怎麼啦?
“水果”大呼小叫:“快來!這兒有個活人,在地底下!大地精,他是不是你的同類?”
“我受夠了,約克!你……咦,還有活人?給他帶上來。”
“滾開!”穆頓喝到,“這是我的。小偷!”
“你的?”被稱作約克的傢伙好奇地打量穆頓和身後的酒桶。很快,他的臉色變淺了——由橘紅到淺黃,似乎體現了心情變化。“魔藥。”他的語氣中有種寒意。“你的?”
壞了,他也認得我的財寶。“離它們遠點。”穆頓發出警告,“否則……”
“否則?”
我要解決你。他搖晃著想起身,但身體如一灘爛泥。怎會如此?不能在這關頭……
“帶他來。”另一個人開口。
穆頓打了個激靈。寒意從頭灌到腳底,簡直比神恩還要命。怎麼回事?他被凍得顫抖。“等等!”他無力地朝後爬,“別!等等。”
“等什麼等?”“水果”抓住他的手臂,將穆頓塞進了手推車。我的財寶!他簡直快哭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哭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