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春摩挲著被褥上的花紋,思緒卻飄向於自己整個人生,念道:“我在想黎王殿下救我是因為我是您未過門的王妃,可若是我只是單單的普通人呢?那我期望的應該是父母或者官府相助,可兩者都沒有,我想現在的井府可能連我未回府都不曾發現,而京兆府呢,勢力卻又並非黎王府雄厚,能找到我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到時候恐怕早已成為乾屍,上不得親族關懷,下未有官勢相助,你說,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姜和瑾靜了許多,卻又回道:“是挺沒用的。”
井春也微微愣了一下,她見過太多姜和瑾笑裡藏刀的景象,原以為又是一陣冷嘲熱諷,卻是沒想到有一天姜和瑾竟也會如此撥開一個人的人心。
可這種話語直接的刺中卻是讓井春心中痛快了許多,至少證明井春的想法是正確的,她的確是挺沒用的。
隨後,姜和瑾聲音略微清冷,有著看淡一切的神傷,“明明有依靠的力量卻不知依靠,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有勇氣與膽量是好事,可單獨的勇氣與膽量就是魯莽。”
井春也聽出姜和瑾話中的意思,微微有些怒意,卻又隨著白簾的飄動而散去怒意。
她是一個聽勸的人,也知道自己在查案的時候把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或者說把自己想得太過於偉大。
井春說過,她在經歷許多她不曾期望的事情……
井春心中長嘆一聲,昂首道:“多謝黎王殿下教誨,可我還是想靠自己……”
房間內所有的聲音都寂靜了下來,姜和瑾隔著白紗望著坐在床榻上的井春,想起呂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姜和瑾和井春很像,都是傷害自己而保全自己……
姜和瑾遲遲地望向了夕陽,如同揉碎在夢中的燈火,充滿了希冀卻又帶著黑暗的預示。
井春的眼睛也漸漸乾澀,又想到了什麼,嘴角忽而一笑,導致井春的臉上竟是一個又哭又笑的表情。
姜和瑾也聽見這笑聲,只問道:“你笑什麼?”
井春揉了揉自己臉頰上的淚痕,卻沒有了哽咽的語氣,道:“應該是死後逃生的竊喜。我想到當初我要退婚的時候,黎王殿下對我說了兩個字——去死,說什麼活人不能娶死人,可如今我是差點嫁給了一個人死人,險些丟了性命,這話一語成讖,這世上還有什麼成不了的事情?”
姜和瑾的面色忽而嚴肅了些許,走到了井春的面前。
井春原先的笑臉也戛然而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是哪裡說錯了話招惹到了姜和瑾。
姜和瑾眼神中微微透著些寒光,說了一個字,“手。”
井春有些不知所以,將雙手伸了出來,這才發現原先被蠟燭灼傷的左手背不知何時已經塗好了膏藥,清清涼涼的,竟沒有任何的灼燒感。
姜和瑾將絲帕鋪蓋在了井春的右手背上,隨之又拿出了一個鐲子,正是井春與湯故尚換的玉鐲。
井春微微顯得有些理虧,縮了縮手,解釋道:“我原是向贖回這個鐲子的,只是還沒贖回來……”
姜和瑾並不言語,卻瞬間將井春的右手擒住,將鐲子重新戴在了井春的手上,沉悶道:“本王倒不是跋扈之人,不願戴也就罷了,只是見不得送出去的東西又戴人他人身上……”
鐲子不在的時候,井春會想念,倒不是因為姜和瑾的緣故,只是習慣了那鐲子在井春手腕處的存在。
可鐲子在的時候,彷彿又在時時刻刻地提醒這井春自己與姜和瑾的婚約。
井春有著失而復得的慶幸,可又有著無法擺脫不如意的愁緒。
人生,總有一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