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劍的寒芒裂冰碎玉,擦著鬢角掠過,徐子麟聽見一種輕響,聲響不似兵刃交擊,倒像春日裡扯斷一匹素絹,斷帛裂錦。
渾身的力量如退潮抽離殆盡,五臟六腑在毒血與劍氣雙重絞殺中痙攣,肩胛骨砸在甲板上,卻輕得像一片枯葉墜地,破碎的衣袂裹著滲血軀體如斷線傀儡,在積水中漾開猩紅。
空洞的瞳仁映不出半分天光,卻清晰烙下那道單薄的身影,如孤峰擋在前面。
她為何救我?
疑問如毒刺扎進殘存的意識,齊人羨作為伏牛山封印的守護者,除妖堂的斬妖利刃,當饕鬄殘魂衝破空間裂隙,最該做的,難道不是將釋放災厄的始作俑者誅殺?
唯有如此,方能斬斷妖陣運轉,為何救我。
昏厥的前一刻,徐子麟眉心識海崩塌,巨石廣場如蛛網般龜裂,每道縫隙裡都滲出腥臭的妖炁,似墨滴入清泉,在天地間洇開一片汙濁。
曾幾何時,這片廣場是靈狐撒歡,青鸞低翔的樂園,小獸用溼潤鼻尖拱開他攥緊的野莓,雀鳥銜來帶露的花瓣輕掃他的下頜,而那隻小黑豬總把輕蔑凝在眼尾,明明周身黑氣翻湧,卻偏要邁著八字步招搖過市,裝出憨態可掬的模樣。
如今,一切皆如褪色的帛畫,只剩滿目瘡痍。
徐子麟踉蹌踩過殘垣斷壁,每一步都像踏在雲端之上,虛浮無力,識海坍塌如雪崩,靈魂如風中殘燭,渾身痠軟乏力,只得伏身爬行,軀殼上的神文如活物不斷蔓延,縫隙裡滲出汩汩黑炁,那是食妖大法反噬的業火,不停灼燒著靈魂。
他的靈魂在業火中炙烤,痛不堪言,頭痛欲裂,只得撞向身旁的巨石,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石紋,一股徹骨寒意突然順著尺澤穴侵入,與業火在靈魂深處撞出一片煉獄。
冥冥之中,無數扭曲的面容在嘶吼,亡魂在尖嘯,幾乎將他拖入無底深淵。
“你回來了。“
巨石後的聲音讓妖炁驟然凝滯,所有幻象如潮水退去,一襲素白衣袂映入眼簾。
女媧娘娘步履輕緩,彷彿踏在流動的雲端,即便身處廢墟,衣袂間仍不見半分倉皇,她正低頭撫摸著懷中幼獸的軟毛,而那隻小黑豬果然還在,它兇戾的目光如刃,死死鎖定著娘娘懷中“宿敵”,豬鼻裡噴出的白氣,帶著熟悉的,不可一世的傲慢。
景象一如往昔,卻像巨石砸落心湖。徐子麟渾身劇顫,那久違的、勝似親情的暖意,終成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再也撐不住,如遊子歸家般噗通跪倒,所有偽裝的堅強碎成齏粉,淚水砸在石縫裡,暈開點點斑駁。
“我真的錯了嗎?”
徐子麟捫心自問,女媧娘娘輕嘆一聲,指尖劃過虛空,萬千星芒突然匯成流螢,在識海裂隙間織成光網,崩裂的識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滲出的黑炁化作點點螢火消散。她垂眸望向跪地的青年,眸光裡流淌的悲憫如月光漫過枯井,帶著創世神獨有的蒼涼。
“老天讓你成事,必先讓你死一次。”
徐子麟渾身劇震,話語如雷霆萬鈞碾過靈魂,恍惚中看見女媧的目光穿透天地,望向億萬年前的混沌,她曾見證崑崙山巔的風雪掩埋神龜巨鰲,曾凝視渤海之濱的蘆灰蒸騰成雲,更是親手將五色石熔成岩漿補綴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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