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陳鎧哥導演臉上的血色,在聽到名字的瞬間,彷彿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
他依舊保持著端坐的姿態,嘴角甚至努力地向上扯出一個弧度。
試圖維持著屬於大導演的風度。
他抬起手,跟著節奏鼓掌,一下,兩下…
但眼神卻失去了焦距,彷彿穿透了喧囂的大廳,落在了某個遙遠而虛無的點上。
那眼神裡,有失落,有不甘,有一閃而過的難堪,最終沉澱為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複雜。
他精心打磨的藝術傑作《梅蘭芳》,在導演這個核心獎項上,終究還是敗給了馮曉鋼的悲壯戰爭和他最不想面對的、林宇那部充滿“冒犯性”的黑色寓言。
他微微低下頭,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舞臺刺眼的光芒,將他的眼神徹底掩藏。
周圍的掌聲和歡呼,此刻聽來竟有些刺耳。
馮曉鋼導演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猛地攥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噌”地一下從坐位上彈起,臉上是混合著狂喜、如釋重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虛脫的複雜表情。
他用力地、近乎發洩般地拍著手,轉過身去擁抱身邊的葛優、張涵予,聲音都有些變調。
“成了!成了!”
他激動地拍著張涵予的肩膀,彷彿要把剛才所有的緊張和焦慮都拍出去。
長舒的那一口氣,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又充滿了揚眉吐氣的快感。
終於!
終於從林宇這小子的陰影裡搶回了一個!
這要是連導演獎也顆粒無收,他馮大炮這張老臉,在圈子裡可真就有點掛不住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林宇那邊被“四美”簇擁的盛況,心頭那點得意裡,又莫名地摻進了一絲酸溜溜的羨慕。
年輕,真他媽好!
媒體區的閃光燈徹底瘋了。
如同超新星爆發,刺目的白光瘋狂閃爍,交織成一片光的海洋,目標只有一個。
正緩緩走向舞臺的兩位新晉華表獎最佳導演!
鏡頭死死咬住林宇和馮曉鋼,捕捉著他們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林宇走在前面,步伐從容不迫,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平淡的溫和笑意。
歐洲三大電影節大滿貫最佳導演的光環早已將他淬鍊得寵辱不驚。
華表獎的榮譽是錦上添花,是重要的國內認可,但遠不足以讓他失態。
他就像去鄰居家串門般自然,甚至還有閒心對旁邊興奮揮手的工作人員點頭致意。
這份淡定,在馮曉鋼那幾乎要咧到耳根、激動得滿面紅光、步伐都帶著點虛浮踉蹌的對比下,顯得格外“氣人”又無比強大。
電視機前,王靜花看到林宇名字出現的瞬間,直接從她那義大利真皮沙發上彈了起來。
手中的紅酒杯差點脫手飛出,昂貴的酒液在杯中劇烈搖晃。
“Yes!!!”她用力一揮拳頭,眼中爆發出精明的、屬於頂級經紀人的狂喜光芒。
華表獎最佳導演!
這不僅是藝術成就的巔峰認證,更是商業價值的核爆級加持。
這意味著林宇在國內電影圈的地位徹底穩固,無可撼動。
意味著他執導的電影將擁有更高的議價權。
意味著無數頂級品牌代言將踏破玖億傳媒的門檻。
她彷彿已經看到無數個零在眼前跳舞,激動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立刻抄起手機開始噼裡啪啦地發資訊,安排後續的公關轟炸和商業洽談,動作快得像在彈鋼琴。
另一處,劉小麗坐在電視機前。
看著林宇在“四美”簇擁下走向舞臺。
看著他那份超越年齡的沉穩與從容。
臉上露出了無比欣慰和滿意的笑容。
這個她曾經有些看不透的年輕人,如今已是光芒萬丈的華表獎最佳導演。
他對茜茜的提攜和幫助,茜茜看向他時那依賴信任的眼神……
劉小麗越看越覺得順眼,越看越覺得歡喜,忍不住輕聲自語。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茜茜或許跟著他也是不錯的選擇。”
她甚至拿起遙控器,將林宇上臺領獎的畫面定格放大,仔細端詳著他臉上的那份淡定自信。
林宇和馮曉鋼一同站上了舞臺中央,在璀璨的聚光燈下。
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了沉甸甸的華表獎盃導演的最高榮譽之一。
馮曉鋼率先發言。
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握著話筒的手微微發抖。
“謝謝!謝謝華表獎!謝謝評委!謝謝《集結號》劇組所有的兄弟姐妹!這個獎,沉甸甸的!”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
“拍《集結號》,是想講一個關於承諾、關於犧牲、關於被遺忘的英雄的故事。穀子地和他的兄弟們,不該被歷史淹沒!感謝張涵予,感謝所有演員,感謝幕後的英雄們,是你們讓這個故事活了過來!這個獎,是屬於所有為這部電影付出過血淚的人的!”
他的感言帶著濃烈的個人情感,充滿了對作品的深情和對團隊的感激,贏得了臺下理解和尊重的掌聲。
發言結束,他轉過身,主動向旁邊的林宇伸出手,臉上帶著真誠也夾雜著複雜的笑意。
“林導,恭喜!實至名歸!”
這一刻,他放下了前輩的些許矜持。
也清晰地認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未來的成就或許會遠在他之上。
林宇從容地與他握手,力道沉穩。
“馮導,同喜。您的《集結號》非常打動人心。”然後,他走到話筒前。
燈光打在他年輕而稜角分明的臉上,那份平靜與臺下尚未完全平息的激動形成了奇異的對比。
“謝謝華表獎,謝謝評委的認可。”林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全場,不高亢,卻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寄生蟲》能獲得這個獎,是對我們整個創作團隊最大的鼓勵。拍這部電影,是一次冒險,也是一次深刻的自我剖析。它試圖用荒誕和驚悚的外殼,去觸碰一些陽光下的陰影,一些我們或許不願直視的真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掃過身邊緊張等待的“四美”。
掃過臉色依舊不太自然的陳鎧哥。
也掃過剛剛平靜下來的馮曉鋼,最後定格在鏡頭前。
“感謝所有信任我、支援我完成這次冒險的人。導演的職責,是提出問題,而非給出答案。《寄生蟲》提出了它的疑問,而觀眾用掌聲和票房,給了我們繼續提問的勇氣。謝謝大家!”
他的感言簡潔、有力、充滿思辨性,沒有煽情,卻直抵電影創作的核心。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