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狼林時,蘇隱揹著算袋站在虎嘯部落的石門前。
他左手攥著用獸皮裹緊的物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是他連夜潛入狼林,在最高那棵枯樹的樹洞下挖到的三枚獸齒。
齒尖凝結著暗紫色的黏液,湊近能聞見腐肉與鐵鏽混合的腥氣,這是隻有食腐兇獸才會分泌的毒涎。
守門的衛兵剛要呵斥,蘇隱已將半塊玉珏拍在石墩上:\"煩請通傳,我帶了虎嘯首領要的'證據'。\"
石屋內,虎嘯正用牛骨刀削著鹿腿。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又來騙酒喝?
我這可沒......\"話音頓住,他抬眼看見蘇隱攤開的獸皮,三枚獸齒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這是狼林最深處,枯樹洞裡的東西。\"蘇隱蹲下身,用算籌在地上畫出狼林地形,\"首領上月帶人驅散的千頭獸群,不過是黑煞放出的探路者。
真正的獸潮,是他用腐毒馴出來的食腐獸——這些傢伙聞著血腥就跟瘋了似的,能連啃三天三夜不歇。\"
虎嘯的牛骨刀\"當\"地落在案上。
他捏起一枚獸齒,指甲在齒根的凹痕上刮過:\"這齒痕......是金眼鬣狗的?
可金眼鬣狗早被我們趕去南荒了。\"
\"所以才是證據。\"蘇隱指尖輕點算籌,畫出一條蜿蜒的紅線,\"黑煞用腐毒引它們回頭,又在鎖魂井設了聚靈陣。
您看——\"他摸出半塊陶片,背面的刻痕在火下清晰起來,\"三日前有人給我傳信,說看枯樹。
我昨夜去瞧,樹椏上掛著七根金眼鬣狗的尾毛,根根沾著鎖魂井的陰煞氣。\"
虎嘯的刀疤微微抽搐。
他突然起身走向後窗,掀開獸皮簾。
晚風捲著狼林的腥氣灌進來,比昨日更重了幾分。\"你說黑煞?
那老東西不是被妖庭逐出去了麼?\"
\"被逐出去的,才更想證明自己。\"蘇隱的聲音放輕,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他需要一場獸潮,讓妖庭知道——沒了他們,他照樣能掀起風浪。
而我們這些部落......\"他抬頭直視虎嘯的眼睛,\"不過是他立威的柴火。\"
石屋內靜得能聽見炭火爆裂的聲響。
虎嘯突然抓起案上的酒罈,仰頭灌了一口。
酒液順著鬍鬚滴落,打溼了他胸前的獸牙項鍊。\"你要我怎麼做?\"
\"聯合鐵壁、青禾、石巖三個部落。\"蘇隱迅速展開一張用樹皮畫的地圖,\"狼林的獸群會從黑風谷出,我們在谷口設三重陷阱:第一重滾木,第二重藤網,第三重......\"他指尖停在谷口右側的懸崖,\"我讓鐵壁部落的獵手在崖頂堆石,等獸群過半就推下去。\"
虎嘯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突然抄起牛骨刀在樹皮上劃了道:\"這裡加鹿砦。
我部落的人擅長用藤條,能在半夜編好。\"他把刀往桌上一插,\"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騙我......\"
\"我這條命,早押在這局裡了。\"蘇隱站起身,算袋裡的算籌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響,\"三日後子時,您且看。\"
月亮爬上中天時,青牛部落的篝火映亮了整片草灘。
鐵壁、虎嘯、青禾的首領圍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擺著蘇隱用獸骨刻的狼林沙盤。
\"黑風谷谷口寬三十步,兩側是陡坡。\"蘇隱捏起一把沙,撒在沙盤的谷口位置,\"第一隊由鐵壁部落的獵手守滾木,看見獸群前鋒就放——要等它們全進谷,別貪早。\"
\"第二隊是虎嘯部落的藤甲兵,藏在谷東側的灌木叢裡。
等滾木砸完,立刻衝出來拉藤網。\"他轉向青禾首領,\"您帶婦女孩子守後方的地窖,別讓老弱被衝散。\"
鐵壁拍了拍腰間的青銅斧:\"我部落的獵手已在崖頂堆了三十塊巨石,足夠砸斷獸群的後隊。\"
虎嘯摸著刀疤點頭:\"我讓族裡的小子們連夜編了五十張藤網,天亮前能送到谷口。\"
\"還有這個。\"蘇隱從算袋裡摸出七枚青銅鈴,\"這是用狼林的雷紋銅鑄的,掛在陷阱周圍。
獸群靠近時會響,比人眼看得準。\"他把鈴鐺分給眾人,\"每五里掛一枚,連成線。\"
篝火噼啪作響,照得眾人的臉忽明忽暗。
青禾首領捏著鈴鐺,突然開口:\"蘇先生,你為何這麼幫我們?
你不過是個算師......\"
\"因為算師的命,本就是算出來的。\"蘇隱望著跳動的火苗,聲音輕得像風,\"我算過了——若獸潮破了部落,北荒再無安寧;若我們守住了......\"他頓了頓,\"或許能算出條新的路。\"
天剛矇矇亮,眾人便揹著工具往黑風谷趕去。
蘇隱走在最前面,水晶球在懷裡發燙,藍光透過衣襟映出一片幽影。
他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鐵壁的青銅斧撞著獸皮甲,虎嘯的藤甲摩擦出沙沙聲,獵鷹扛著滾木時粗重的喘息。
\"蘇先生!\"獵鷹突然壓低聲音。
眾人停住腳步,前方的灌木叢裡傳來細碎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