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的雪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青牛部落的老槐樹上。
蘇隱摸了摸油皮袋裡的地圖,確認繩結系得死緊,這才貓著腰穿過部落西頭的柴堆。
更夫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三下,守夜的巫兵正抱著獸皮斗篷打盹,他貼著土牆溜到祭壇後山,鞋底在結霜的岩石上蹭出細碎的白痕。
地穴入口藏在祭壇東側的枯井裡,雷霆在地圖上用硃砂點了三個圈——井壁第三塊青磚有裂痕,往下數七塊磚能摳動機關。
蘇隱的指尖剛觸到磚縫,就聽見下方傳來細微的石磨轉動聲。
他深吸一口氣,運起《九元相天訣》第一層,讓氣血順著\"青蚨引脈\"的軌跡流動,連呼吸都弱得像雪落在蛛網上。
地穴裡的黴味比想象中更重,混合著鐵鏽與腐木的腥氣。
蘇隱摸出火摺子晃了晃,昏黃的光映出洞壁上斑駁的刻痕——正是他在祭壇石壁上感應到的那種靈力波動。
他順著地圖上的紅筆標記往左走,忽然腳步一頓:前方三步遠的地面浮著層極淡的青霧,那是淬了毒的瘴氣,若踩上去,毒性會順著鞋底的縫隙滲進骨髓。
\"好個祝融,連地穴都布了三重殺局。\"蘇隱嘴角勾起極淡的弧度,從懷裡摸出半塊生薑嚼碎,辛辣的汁水漫開,暫時壓下了瘴氣的侵蝕。
他貼著洞壁緩緩挪步,每走一步都要用卦骨在地上輕敲,直到聽見\"咚\"的悶響——這是避開陷阱的暗號。
當第七塊刻著雷紋的石板出現在腳下時,蘇隱知道到了。
他蹲下身,指尖拂過石板邊緣的凹痕,用力一扳,整面石牆\"轟隆\"裂開。
黴味驟然濃重十倍,混著某種灼燒皮肉的焦糊味撲面而來。
火摺子的光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照亮了石牆後的景象:
一具被青銅鎖鏈貫穿的巫族屍骸。
鎖鏈從肩骨穿入,胯骨穿出,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屍骸胸口刻著碗口大的符文,筆畫扭曲如活物,每一筆都滲著暗紅的液體,像是被人用鮮血反覆描摹過。
蘇隱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符文的結構,竟與他在《量劫節點圖》裡見過的\"太初血祭\"紋路有七分相似。
他剛要摸出獸皮紙記錄符文,耳畔突然傳來破空聲!
寒光從斜後方襲來,蘇隱本能地側身翻滾,後背重重撞在石壁上。
火摺子\"啪\"地掉在地上,黑暗中只聽見金屬刮擦石壁的刺耳聲響。
等他重新點燃火折,看清來人時,呼吸陡然一滯——
那是個穿獸紋戰甲的男子,胸甲上綴著狼首牙,眼眶下兩道青黑的圖騰,像被血浸透的苔蘚。
他手裡握著半人高的骨刃,刃尖還滴著方才那道寒光的餘韻:\"你果然來了。\"
\"龍吟?\"蘇隱穩住呼吸,指尖悄悄摸向腰間的卦骨。
他記得這個自稱獸族守護者的男人,前日在部落外的市集上替老婦算過姻緣,當時龍吟就站在三丈外的酒肆簷下,目光像淬了毒的針。
\"你以為你是唯一一個想解開這道封印的人?\"龍吟冷笑,骨刃在地上劃出火星,\"從三百年前赤冥被鎖在這裡開始,就有人每隔七十年往他心口刻一道血咒。
你們人族算師、巫族大巫、妖族妖仙...都以為自己是天道選中的棋手。\"他的聲音突然放輕,\"可你知道嗎?
真正的棋子,從來都是被人推到棋盤上的。\"
地穴入口傳來衣料摩擦聲。
蘇隱轉頭,正看見水靈從陰影裡走出來,髮間的銀鈴輕響:\"共工命我提醒你,若動封印,後果自負。\"她的目光掃過龍吟,指尖按在腰間的淬毒短刃上,\"這位...不是我們這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