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青牛部落的祭臺已圍滿了人。
蘇隱站在龜甲堆前,指尖沾著硃砂,在新剖的牛骨上劃出歪扭紋路——這是他刻意保持的\"生澀\"手法,像極了初入洪荒時連龜甲都燒不裂的生手算師。
\"聖運算元!\"部落大巫擠開人群,粗糲的手掌按在他肩頭上,\"妖庭的飛鷹又來傳訊了,說是帝俊要您今日午時去演武殿覆命。\"
蘇隱的指尖頓了頓,牛骨上的火痕恰好裂成\"北\"字。
他垂眸遮住眼底暗湧,將牛骨拋進銅盆,火星噼啪間,順口道:\"大巫可曾注意到,這兩日北荒的風裡有土腥氣?\"
大巫吸了吸鼻子,皺眉道:\"倒是有股子怪味,像...像地底下翻出來的朽木味。\"
\"那是天機在動。\"蘇隱彎腰拾起塊碎骨,在掌心摩挲出溫涼的觸感,\"昨日夜觀星象,虛宿移位,主北荒藏有'太初源'——那是開天時尚未化盡的混沌氣,最是滋養算道。\"他說得隨意,眼角卻瞥見人群裡混著個穿青麻衫的身影——是風影的線人。
午時三刻,演武殿的銅鶴香爐飄出沉水香。
蘇隱跪坐在蒲團上,面前擺著帝俊新賜的玄玉算籌。
下首,翠羽的銀飾在燭火裡泛著幽光,雲翼則陰沉著臉,指尖無意識叩擊著腰間的巡衛令牌。
\"蘇先生昨日推演共工舊事,讓朕想起些舊聞。\"帝俊端起茶盞,青瓷與龍紋相撞發出清響,\"上古時古神與盤古爭位,敗後隱匿不出。
朕總覺得,共工那性子,未必會平白撞斷不周山。\"
蘇隱心頭一緊——這正是他昨夜透過風影傳給翠羽的\"靈感\"。
他垂眸撥動算籌,讓竹節在掌心轉出細碎聲響:\"陛下明鑑。
小臣前日替青牛部落占卜時,牛骨裂出'北'字,又聞北荒風帶土腥,怕是...怕是有古神遺民在暗中攪動。\"
\"古神遺民?\"翠羽適時開口,繡著金鳳的袖擺輕揚,\"若真有此等隱患,當派能臣徹查。
玄冥上神主管監察,正是不二人選。\"她眼尾的硃砂隨著抬眸晃動,像一滴要墜下的血。
雲翼猛地抬頭,喉結滾動著要說話,卻被帝俊投來的目光壓了回去。
妖帝放下茶盞,指節在案上輕叩:\"玄冥近日確實浮躁,讓他去北荒磨磨性子也好。\"他的語氣平淡,卻讓蘇隱後背泛起涼意——這帝王,怕是早看出翠羽要借北荒抽走玄冥的權柄。
退朝時,雲翼故意撞了蘇隱的算籌袋。
竹籌嘩啦啦落了一地,蘇隱彎腰去撿,聽見雲翼壓低的威脅:\"你最好祈禱北荒的風別把你那點把戲吹到本將耳朵裡。\"
蘇隱撿起最後一根算籌,抬頭時笑得溫吞:\"雲將軍可知?
算籌落地若成北斗陣,主有血光之災。\"
是夜,青牛部落外的亂葬崗。
蘇隱捏碎第三枚算籌,泥土裡滲出幽藍霧氣,在月光下凝成雲翼的虛影——那影正踮腳推開演武殿後牆的青石板,動作與風影描述的\"玄冥密會\"分毫不差。
\"起。\"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霧氣中心,幻境驟然清晰。
不遠處的灌木叢裡,傳來小妖抽氣的聲音——是翠羽派來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