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糧車的木輪碾過青石板,揚起的塵土沾在蘇隱粗布斗篷的肩頭。
他垂著眉眼,指尖輕輕摩挲懷裡的鏡花符,符紙的溫度透過粗麻布料滲進掌心——這是用靈狐給的燭龍信物換的,能將他的氣息揉進周圍二十人裡,連地仙境的巡衛都未必瞧出破綻。
前方龍旗翻卷,妖帝玄色繡金的冕服在晨霧裡若隱若現。
蘇隱眯起眼,裝作整理斗篷繫帶的模樣抬了抬下巴。
妖帝腰間的斬龍劍半出鞘,劍刃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除了怒火還有一絲沉鬱的審視——方才刺客身上的巫族暗紋,到底太巧了些。
\"算師大人?\"身側挑水的雜役碰了碰他的胳膊,\"您發什麼呆呢?\"
蘇隱回以溫和的笑,指節在符紙上壓了壓:\"瞧這天氣,怕是要變。\"他望著妖帝的背影,喉間泛起一絲冷意——這老狐狸果然留著心眼,沒被怒火燒昏頭。
但無妨,只要他按兵不動,南邊的火自然有人替他點起來。
\"大人。\"
極低的嗓音擦著後頸掠過。
蘇隱眼角微跳,餘光瞥見道旁老榆樹上垂下一截墨色緞帶——是風影的暗衛。
他借勢彎腰繫鞋帶,緞帶便滑進了袖中。
展開時,絹帛上只有八個小字:\"帝令南征,翠羽掌糧。\"
指腹撫過絹帛的紋路,蘇隱的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龜甲筆,在絹帛背面快速寫了幾行字,又撕下半塊衣角裹住,拋向樹頂。
暗衛的腳步聲消失在枝葉間時,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翠羽與妖帝嫡系有舊怨,讓她拖延糧草,既能讓前線吃緊,又能把水攪得更渾。
運糧隊拐過山腳時,蘇隱的後頸突然一涼。
他裝作被石子絆了下,踉蹌著轉頭——月白裙角閃過最後一輛糧車,靈狐的髮間珠釵在陽光下晃了晃,像一滴凝固的月光。
她懷裡的拓印泛著幽光,與他袖中碎片的缺口,此刻怕是要拼成完整的天機碑了。
\"好個靈狐。\"蘇隱低笑一聲,又迅速抿住嘴。
他早該想到,這隻狐狸不會只盯著他的碎片。
但她要引巫族入局,他便借她的力——各取所需,倒也有趣。
三日後,妖軍前鋒已至邊境。
蘇隱站在糧草堆後,望著漫山遍野的玄色甲冑。
戰鼓震得耳骨發疼,妖帝的斬龍劍終於完全出鞘,劍鳴裹著他的吼聲撞向雲霄:\"不滅巫族,誓不回朝!\"
而在南方百里外的巫族祭壇,靈狐正將最後一枚燭龍信物嵌進石壁。
她指尖沾著硃砂,在圖騰旁畫下歪扭的\"妖帝\"二字,轉身時髮間珠釵輕響:\"大巫大人,您說這是不是妖庭要滅我巫族血脈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