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翼的玄鐵劍劈斷第三根帳幔時,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大人!\"狂風的聲音帶著血沫子,巡衛統領半邊身子裹著染血的麻布,左腿空蕩蕩垂著,被兩個親兵架著撞開殿門,\"翠羽部族的人......他們早有防備!\"
雲翼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認得那麻布上的紋路——是青鸞族特有的纏枝紋,專給重傷者裹傷用的。
狂風作為妖庭最善衝鋒的巡衛將,竟被削去左腿,這讓他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說。\"他按劍的手青筋暴起。
狂風被按在蒲團上,額角冷汗混著血珠往下淌:\"末將帶人衝到玄鱗洞外,正撞見翠羽部族的祭師在作法。
那祭師手裡捏著塊骨頭,泛著幽光,我剛要下令圍殺......\"他突然打了個寒顫,\"那骨頭動了。\"
\"動了?\"雲翼眯起眼。
\"像活物似的!\"狂風攥緊麻布,\"骨頭上的裂痕裡爬出金鱗,撲到我腿上就啃......末將用玄鐵劍砍了十七劍才把那東西震碎,可腿......\"他盯著自己空蕩蕩的左胯,聲音突然拔高,\"那根本不是什麼妖神遺骨,是翠羽設的局!
她一個小族首領,哪來的本事弄到上古遺物?\"
雲翼沒接話。
他繞到案後,指尖劃過那捲被血浸透的《巡衛調兵令》。
三天前他還在這上面批\"圍剿翠羽部\",如今調兵令上的血漬裡,隱約能看出\"折損七成\"的彙報。
\"不管真假。\"他突然抓起案頭的青銅燈,燈油潑在調兵令上,\"若讓翠羽藉著'妖神遺骨'的名頭在妖庭站穩,她背後的那些小族......\"他盯著燈火燒焦的竹簡邊緣,\"會像螞蟻啃象骨似的,把我們的權柄啃個乾淨。\"
狂風猛地抬頭:\"大人是要......\"
\"明日早朝。\"雲翼將燒剩的調兵令碾成灰燼,\"我要親自請旨,讓天機閣派人去玄鱗洞驗骨。\"他望向窗外漸起的晨霧,\"真骨假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捏碎掌心的灰燼,\"要讓整個妖庭都看見,誰才是能為妖庭帶來氣運的人。\"
同一時刻,北荒集市的晨霧裡,蘇隱正蹲在卦攤後撥弄龜甲。
\"先生這卦,能算姻緣嗎?\"賣獸皮的老婦掀開草簾,腰間銅鈴叮噹。
蘇隱抬頭笑:\"能算。\"他指尖撫過龜甲上的裂痕,\"不過老嬸子今日該問的,不是姻緣。\"
\"哦?\"老婦眯起眼。
\"是妖神遺骨。\"蘇隱壓低聲音,\"昨夜我在卦象裡見著了——那骨形似龍非龍,似虎非虎,骨縫裡滲著金血,正藏在翠羽族的玄鱗洞裡。\"他指節叩了叩龜甲,\"您說怪不怪?
這骨一現世,我卦裡的王氣就往翠羽部飄,連帶著北荒的獸潮都退了十里。\"
老婦的銅鈴突然停了。
她左右張望一番,湊近些:\"先生可別胡謅,這事兒要是傳出去......\"
\"您當我胡謅?\"蘇隱從懷裡摸出半塊玉璜,正是前日幫獵戶算兇吉時得的謝禮,\"昨日有個穿青羽披風的姑娘來問卦,說她部族得了件寶貝,我算完卦跟她說,那寶貝得藏在玄鱗洞最深處的寒潭裡,否則要招災。\"他把玉璜往老婦手裡一塞,\"您且去東邊酒肆聽聽,今早有三個巡衛在那喝酒,說狂風將軍的腿是被金鱗啃的——金鱗,不正是龍的紋路?\"
老婦攥緊玉璜,草簾一掀走了。
蘇隱望著她的背影,指尖在卦佈下輕輕敲了三下。
卦佈下壓著張獸皮,上面用炭筆寫著\"玄鱗洞\"\"金鱗\"\"王氣\"幾個字,每寫一個,就劃掉一個。
\"蘇先生好手段。\"
風影的聲音從攤後傳來。
蘇隱沒回頭,繼續撥弄龜甲:\"風大人今日不穿玄色?\"
\"查案穿玄色太扎眼。\"風影靠在木柱上,腰間情報袋隨著動作輕晃,\"您這秘聞傳得巧——既坐實了翠羽有骨,又把'骨能鎮獸潮'的好處散了出去。
現在連西市賣靈草的都在說,得妖神遺骨者得北荒氣運。\"
蘇隱將龜甲收進布囊:\"您說翠羽為何要救我?\"
\"因為您救過她部族。\"
\"不。\"蘇隱繫緊布囊,\"因為她需要一個能算天命的人,把她的'骨'變成'天命所歸'。\"他抬眼望向妖庭方向,\"就像您需要她,雲翼需要狂風,而我......\"他笑了笑,\"需要這潭渾水。\"
風影的手指在情報袋上敲了兩下。
這是他習慣的思考動作,蘇隱記得清楚——每次他要丟擲關鍵資訊前都會這樣。
\"翠羽在偏殿等您。\"風影從袖中摸出枚青銅令符,\"她按您說的,要宣稱獻祭妖神遺骨,求天機閣賜福。
但她怕露餡。\"
\"那就讓她怕。\"蘇隱接過令符,\"怕才能聽話。\"
玄鱗洞的潮氣裹著腥氣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