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本來聽著喜寧的話,徒自動情。
突然瞧見他眼神不對,又聽見他口中細如蚊音的那句話。接著就看見喜寧朝磚牆上撞。
知道喜寧這是準備以一死,頂下所有罪。
這個時刻,王振心中泛起狂瀾,再也忍不住,一把拽住喜寧。
“你做什麼?”
“叔,我死了,這件事就了了。”
“了了?這麼大的事,就你一個人,能辦的成?你莫不是真當這座城裡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叔,我死了,線索就斷了,叔處置起來也方便,其他人都是叔的左膀右臂,能給叔辦事。只有我,總給叔添麻煩……,這次就當我盡孝了。”
話說的窩囊,卻直擊王振心中最柔軟處。
但多年以來,養成的那種,從不將真正感性一面示之以人的習慣,讓他話出口時,仍是淡淡然。
“好了!還沒到尋死覓活的時候,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啊?”
喜寧一副驚訝,不可置信的模樣。甚至張大了嘴。
王振頓覺有些好笑,說道:
“不必如此驚訝,事成不成,要看咱們請的那尊大佛,願不願意開尊口,指條明路。”
“大佛?誰啊!”
王振卻沒有回答,而是吩咐喜寧:
“你去找馬順,和他說我要去北鎮撫司見那個人,讓他先準備好一個死囚,和那人身段樣貌相仿的,若是談妥了,或許要用。”
喜寧連忙點頭。
他深知,這個時候,王振不說,他絕對不能問。
問了,引起王振反感,反而適得其反。
“你先去吧!我晚些時候再過去。”
喜寧連忙領命離去。
直到轉過好幾個彎,完全看不見王振身影,他才長舒了口氣。
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嘴角勾了勾,直奔錦衣衛衙門。
……
慈寧宮東暖閣。
太皇太后張氏和正統皇帝朱祁鎮,一左一右坐在繡塌兩邊,兩人中間只隔著一隻梅紋漆幾。
此時,朱祁鎮眉頭緊鎖,聽著於康和徐良的奏稟。
等聽到最後,已是怒容滿面。
太皇太后卻閉目養神,彷彿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直到二人將之前和太皇太后講的,又和朱祁鎮講了一遍,毫無遺漏,這才垂手,侍立在旁。
太皇太后這時,也睜開了眼,看著朱祁鎮:
“陛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還留著這些禍患作甚?當然是將他們一個個揪出,全部砍了腦袋。”
太皇太后卻似不甚滿意他的回答,繼續追問;
“還有呢?”
朱祁鎮一頭霧水:“還有?”
太皇太后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最後那絲希冀,卻仍未退去。
“陛下難道就沒有看出點別的?”
朱祁鎮看了看皇祖母,又環顧四周,將目光落在徐良和於康身上。
突然,似心領神會一般。
“皇祖母放心,朕絕不會忘記徐百戶他們的功勞。”
太皇太后眼中最後那絲希冀,也終於完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