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中鏡

第75章 瀝水詩會餘波起 雪中食肆風聲緊(上)

“又是花言巧語。”王禱笑嗔道:“看來是我對你太寬容了,才讓你越發的無禮。”

雨輕嘟起嘴巴,搖頭不語,看到小二已然端著佳餚走上樓來,便伸手將茶碗推至一邊。

猛然間從樓下傳來一些爭吵聲,雨輕微怔,看了一眼王禱,厲生他們已經快速起身,走至樓梯口,往下面望去。

原來是有人故意打翻了湯碗,抱著鳧靨裘的那名小廝似乎被熱湯水濺到,怒嗔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的年輕主人並未多言,只是單手就掀翻了那張桌子,盤碟砸碎滿地,他卻冷冷一笑,徑自朝另一邊走去。

“阮遙集(阮孚字),你莫要太囂張!”

說話的人卻是靠窗的那一位青袍少年,他立時起身,走至阮孚身前,睨視他一眼,沉聲道:“你不過是鮮卑女奴所生,還敢在此放肆,阮家果真是放縱你,或者說阮氏族人從未理睬過你?”

“桓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阮孚不屑的看著他,笑道:“如果只是為了昨日的詩會之事,遙集甘願屈居桓兄之下,濟南第一才子的頭銜讓與桓兄便是。”

“你——”桓協面色紅漲,咬唇不知如何作答。

這時一直站在桓協身後的丁滔跳了出來,冷笑道:“阮咸當年在為母守孝時,騎驢追回你娘,熱孝期間不守制,才有了你阮孚,你母親鮮卑女奴,放蕩無恥,豔色諂媚,不知禮數,你父如此,你母亦是如此,阮氏一門之禮教因你一支而喪盡,你還有何顏面在此故作斯文?”

阮孚瞋目切齒,狀若瘋魔,抓住丁滔的衣領,就要揮動拳頭,卻被人拉開,阮孚已經情緒失控,當即頭錘撞向丁滔,力道過猛,將丁滔的門牙撞掉,一口鮮血噴出,在場的人一片譁然。

此時的王禱扶著樓欄杆,已經明白樓下幾人因何爭執,只覺好笑,側頭再看雨輕,開口道:“阮孚就是你方才看到的服散之人了,他行為乖張,士族子弟多不與他親近。”

“原來是他。”雨輕沉思一會,見王禱隻身下樓去了,便也跟過去。

大堂內許多人都來圍觀,看這場鬧劇該如何收場,只聽清冷的聲音傳來,“這裡可不是什麼角鬥場,阮家小郎君如此行事,就不怕中正官知曉後,影響你來日的定品事宜?”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感到震驚,口舌之爭事小,但若影響到定品卻是得不償失了,他們只圖看熱鬧,反倒忘記了這等關鍵之事,真是當局者迷。

再看走過來的王禱,風姿飄逸,鳳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環顧四周,他們便紛紛散開,彷彿都不願與他對視,怕被他戳中要害,丟了臉面。

幾名小廝怕事情鬧大,慌忙攙扶著有些神志不清的阮孚離開食肆,而桓協也漸漸平復了心情,望向王禱,有些熟悉的感覺,似乎見過,又不太記得了。

“桓協,那年你去洛陽時,王瑤謹故意刁難你,你可還記得?”王禱微笑瞥向他,說道:“念在瑤謹年幼,莫要忌恨才是。”

“莫非你就是琅琊王茂弘——”桓協定睛看著他,想是終於記起了什麼,趕忙上前躬身施禮道:“當年是桓某失禮在先,豈敢嗔怪瑤謹。”

王禱也施了一禮,笑道:“桓兄何必代他受過,他一向頑劣,言語冒犯了桓兄,堂兄已經訓斥過他了。”

桓協看見雨輕站在王禱身邊,靈秀非常,纖細的手指指向他的臉頰,淺淺笑道:“你臉上沾著一粒芝麻。”

桓協赧然,忙擦拭掉。

“這就叫做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雨輕甜甜一笑,徑自上樓去了。

桓協大為不解,王禱擺手笑道:“我的這個族弟總是這般古怪,桓兄大可不必理會他。”

他們二人說笑著一同走上樓去,雨輕已然坐在那裡喝了一口熱湯,然後拿起一個薄餅子,往上面夾了幾片醬牛肉,還有一些蘆菔,慢慢將餅子捲起來,桓協看到她這樣子吃飯著實有趣,走近前笑問:“這樣會更好吃一些嗎?”

“餅子不夠薄軟,也沒有太多調味品,蔬菜也少,所以只能算湊活吧。”雨輕笑著伸手把卷餅遞給他,說道:“這勉強算是山寨版墨西哥牛肉卷,給你嘗一下吧。”

桓協接過來,愣住,在腦海裡思索‘山寨’、‘墨西哥’這樣稀奇的詞語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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