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把藥碗放置案邊,頷首道:“妾身有件事要告訴陛下。”
司馬衷倚在榻上,問道:“何事啊?”
賈南風回道:“河南尹在府中暴斃而亡,妹妹因傷心過度,失了神志,我擔心她繼續住在那府裡,不免睹物思人,病情越發嚴重,便派人護送她回平陽老家了,長淵(賈謐字)年少不經事,家中又突逢此變故,我便讓他待在府中好好靜養一陣子。”
那日賈謐在顯陽殿所言,尤其是欲要賈家與司馬衷對立,直接觸怒了賈南風,立刻命其罰跪祠堂面壁思過,事後賈南風又覺不對,賈謐不該如此糊塗,調查後才發現原來是韓壽與賈午在背後生事,挑唆賈謐謀害太子,幸而賈謐沒有完全聽信他們,不然必將禍及賈氏一門。
賈南風當機立斷,殺了韓壽,賈午則被強制送回祖宅,將其關押,並著人看守,下令其永不許回洛陽。
司馬衷抬眸望了她一眼,說道:“皇后做事一向穩妥,只是你一定要好好派人照顧賈謐,以免傷及身體。”
賈南風又道:“最近我得到線報,朝中政令根本沒有發到地方,各大世家又開始肆意妄為,他們明顯想要架空我們,陛下,這該如何是好?”
賈南風先前有意拉攏陳家,實際上是在替司馬衷試探潁川派系有無反心,不想陳準竟派人暗中調查黃門孫慮,這令賈南風心中不安。
司馬衷沉聲道:“這些人從來沒有真正臣服於孤,民予之則喜,奪之則怒,孤給了他們太多的好處,以至於讓他們認為得到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甚至還想要從孤這裡得到更多,永遠不會知足。
既然他們貪婪沒有止境,那就只能將他們盡數誅除。
秦王、河間王、長沙王和東武公不日將會進京,孤已命郭正監視著趙王和梁王,如若他們有任何異動,那就在比武大會上一併斬殺。”
賈南風點點頭,她似乎明白司馬衷此番話的深意。
早年司馬衷想要同母弟秦王司馬柬鎮守關中,無奈世家極力阻撓,最後只得讓河間王司馬顒擔任平西將軍,鎮守長安。
司馬衷為防關中生變,派去心腹李噲為軍司,一旦河間王有異心,李噲可接應秦王接管關中鎮軍。
東武公司馬澹與司馬衷私交甚篤,其妻郭氏又是賈南風的表妹,故深得司馬衷和賈南風的信任,而司馬衷派去青徐一帶的真正耳目正是司馬澹。
長沙王司馬乂被賈南風貶為常山王,又命他返回封地,實際上卻是司馬衷命司馬乂秘密在幷州徵召羯人組建軍隊,後來幷州連年大災,東贏公司馬騰謀逆事發,司馬衷便復封司馬乂為長沙王,讓他出任幷州刺史都督諸軍事。
“依妾身所見,除去東海王氏,荊襄蒯氏以及賈郭兩族,平原華氏,泰山羊氏、汝南和氏或可用。”
司馬衷半眯著眼睛道:“這幾家最是喜歡左右逢源腳踏幾隻船,能為我們一時所用,也算是他們生前盡忠,棄之亦不可惜。”
賈南風遲疑一下又道:“陛下,太子之事—”
司馬衷撫上她的手,說道:“你是孤的皇后,孤自當信你,就算遺詔現世,孤也不會輕易隨了他的願,孤和他走的路不同,只要最後孤把這江山坐穩了,想來他應該不會怪孤的。”
正因過去司馬炎對世家太過寬容,一再妥協,司馬衷上位後為奪回皇權才不得不掀翻桌子,元氣大傷,如今是司馬衷最後一次翻盤的機會,他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