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城劍雪

第42章 傾城不老的容顏

兩日後,清晨,有霧,晨光微露!

伴著晨曦,一座秀美如畫的白色大城映入眼簾,大城建築低矮卻格外精緻,青磚道,白石牆,彩貝和花石將大城點綴的分在美麗,房屋風格箇中分明,絕非千篇一律。

未至城中,西門淺雪已覺不凡,常聽人說天海城佇立在海天之間,四面不設城牆,也沒有護城河,無論平明百姓亦或是達官顯貴,皆可自由出入。城中各級府衙,門前皆設一座九尺多高的“廣達納言碑”,白玉所成,意為白玉照心,百姓凡有訴求或是冤屈,皆可公式於碑上,各級府衙當竭盡全力、審慎處理!

西門淺雪緊皺著眉頭,心中止不住的驚歎,這座低矮的城市便是天海城,那個傳言中佇立在海天交接之處最美最安逸的天海城,那個海雲邊愛民如子、執政有為,中原人眼裡卻野心最大的武疆王居住的天海城。

車隊進入城中,西門淺雪仍然掀開簾子觀望,溼漉漉的海風撫過情絲在城中穿梭,街巷潔淨如洗;海鷗和雨燕在酒樓商鋪的屋簷下築起一個又一個巢,早起的鳥兒已出去覓食,雛鳥探出頭來唧唧咋咋的叫著;夜間喝醉的酒客就躺在幽深的巷子裡呼呼大睡;青石道,小巷裡,擺著幾盆紅黃相間的美人蕉,招搖的樣子就像一個紅著臉蛋的孩子邊跑邊笑……

她一生聽過許多傳言,去過很多地方,見過許多英豪,地位或低或高,名聲或壞或好,但是最後她發現,世間流言蜚語大多言過其實,表裡如一的地方不多,表裡如一的人更少,但是這裡,卻是傳說中的樣子!

荀南子看著她驚詫的樣子,笑了笑,去過中原的人來到這都是這樣的好奇,索性陪西門淺雪下車讓她慢慢步行。西門淺雪邊走邊觀望,看的是風土人情,也感受著附近的高手,這裡是天海城,普天之下名人高手之聚集只在中州皇城之下,而如今刀皇聶雲煞也在城中,那是把全天下最霸道、最危險的快刀……

她為了殺一個人,卻不得不接近另一個更危險的人。但她必須去做,因為卑鄙永遠比危險更讓人憎恨;而她不是一個在恐懼面前,能容忍卑鄙的人。

又轉過一條小巷,輪子磕碰石道的聲音越來越小,是推車的男子施加內力有意為之,西門淺雪知道越來越近了,即便是她,雖然依舊面無表情、泰然自若,但全身仍然止不住地緊張了起來。

果然,不多時一座小小的院落已在眼前,院後一排房屋,約有四五間,門口站著一個青衫中年男子,雙手抱拳,閉著雙眼如山石一般佇立著,院子周圍扎著籬笆,籬笆下種著一圍白色的小花,西門淺雪聞見花香,略微一驚,這是扶幽花,沁人心脾、醒神明目,傳說嬌氣無比,只在霧鷲峰能活。

院裡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銀杏樹,遮天蔽日,金黃的葉子積壓了一層又一層,樹下,籬笆前,正有一位穿著粗布衣衫,光著腳的男子正在給扶幽花澆水……

清風撫過,門口的中年男子睜開雙眼,看了看荀南子微微一笑,又轉頭看著西門淺雪,卻皺起了眉頭。荀南子伸出雙手比劃了幾下,男子會意,這才側過身子讓開了道路。

荀南子領著西門淺雪走進院裡,對著那赤足男子欠身說道:“宮主,屬下奉命護劍而來,這位姑娘是滄海派的新晉高手,西門淺雪。”

西門淺雪躬身見禮:“見過宮主!”

男子轉過頭來,白皙秀氣的臉上有了歲月的痕跡,左鬢藏著一縷白髮,仿若青山上朝露中的雪,聶雲煞帶著中年人包含滄桑的笑,輕聲說道:“好,人美,劍也不錯!”

荀南子不明所以,微微皺眉,西門淺雪卻全身一顫,若換了常人她早已拔劍,但此時此刻卻沒有勇氣,她若不說,還沒有人能看出她面具下的臉,他靠的不是情報,是眼力也是功力。

聶雲煞彎腰穿上一雙月白的靴子,坐在落滿銀杏的石凳上,說道:“明天是蕭山景的大壽,今晚你們好生休息,明早隨我一同入王府!”

西門淺雪松了口氣,看來聶雲煞雖看出她本來面目,卻並不清楚她的身份,隨即與荀南子對視一眼,同時應諾:“是。”

……

耳邊讓人煩躁的咚咚聲已經停了許久,呼哧喝剎不再挖土,因為他已經坐在一個七尺多高的土包上,心已不再煩亂,想想自己在一片漆黑中吃的那些讓人噁心的蛇蟲鼠蟻,想想那刺鼻的惡臭,想想汪洋霆的遭遇,想想自己一直不願落髮苦苦思戀卻永不能再得的霜兒就躺在別人枕邊的情形,柔軟的心漸漸冷了下來,手中的鐵鍬如木魚一般跳動,於是土就越壘越高,越夯越實。

人生之所以嚐盡無奈,是因為本來就有許多事是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改變的,比如原本以為會廝守一生的人,卻偏偏分別,此生再難相見;愛上的人如天上月兒,不可擁有;青春不再,再美的容顏總會老去;又或者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最想要守護一生的人……

我們總是在無盡的遺憾中追憶美好,卻不知道以後的以後,現在也是追憶,美好正被我們辜負,或許簡單而困難的就是順著時間的長河去相愛去拼搏或者去放下!

呼哧喝剎坐在土包上,又從晨光微露坐到日暮西山,看著遠方雲捲雲舒,心中思緒飛轉,童年溫靜霜和師傅緣覺大師的樣子不停在腦中閃過,眼眶漸漸溼潤,夜也漸漸的深了,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草叢裡的蟲兒伴著微涼的夜風窸窸窣窣的叫著,以前的他很害怕甚至討厭黑夜,因為黑夜意味著不可預知的恐懼,現在不知怎麼,卻突然喜歡這樣遮蔽一切,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

良久,山坡下一盞燈火慢慢走近,呼哧喝剎緩緩偏頭看過去,腳步聲很輕,就像怕驚醒夢裡的人。

“掌門?”

候星魁微微抬高燈籠,看著呼哧喝剎嘴角微微翹起,怎麼都感覺有些怪異的笑,略有些膽寒。

呼哧喝剎輕聲問道:“前輩可知我與這棺中之人有何仇怨?”

再溫柔的人,如果只剩半條舌頭也發不出溫柔的聲音,他的笑容怪異,聲音更怪異,就像是破舊的風箱,生鏽的鐵器。

言辭雖含混不清,候星魁卻聽的分明,他沒有接話,只搖了搖頭。

呼哧喝剎盯著他滄桑的眼睛說道:“幼年時我曾有過一個甚好的玩伴,女孩兒,關係極好,兩家人本來要定娃娃親,可是因為中途生變,不巧分散。多年後,我拜入一個名門正派做了掌教的關門大弟子,師傅對我深為器重,他有一獨生愛女,名叫官鯪,貌美如花,溫良恭謙,對我更是痴情一片,掌教想要親上加親,便欲順水推舟將她許配於我,而後等他百年之時,便可傳位於我。這本是一步登天,青雲直上的機緣,可正要大婚之時,當年我那幼時玩伴突然出現,潸然淚下,對我訴說鍾情,我雖無動於衷,卻仍舊被攪亂了婚禮,更可恨的是這廝與柳明旗狼狽為奸,害死了我的愛妻官鯪,便是如這般,點了她的穴道,封在棺材裡,讓她活活餓死,而後竟然還反咬一口,將這等滔天大罪推卸到我的身上,害我被官府通緝,在山中躲藏數年,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候星魁長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如此深仇大恨,奇恥大辱,確實不共戴天,該報,也該殺!”

呼哧喝剎嘴角揚起,又問:“你可知,我那幼時玩伴叫什麼名字?”

候星魁又搖了搖頭,呼哧喝剎說道:“她是江南上虞人氏,叫溫靜霜!”

名字有些耳熟,略微愣了片刻,候星魁才反應過來,突然滿臉震驚,說道:“如今劍君子林笑非的新婚妻子,溫靜霜?”

呼哧喝剎點點頭,候星魁深吸一口氣,又問:“掌門打算如何對付他們?”

聞言,呼哧喝剎突然面色微沉,眼中無限愛憐,低聲道:“當年是我拒絕了霜兒,傷了她的心,她這才在萬念俱灰之時嫁給了林笑非,再者柳明旗之惡並非她之錯,我怎能對她出手。只是柳明旗罪惡滔天,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候星魁點點頭,略微躬身道:“請掌門下令,屬下可隨時再建殺堂,將他捉來,暗無天日的水牢裡,三十六種刑法足可以讓他生不如死,後悔來過這世間!”

然而呼哧喝剎突然站起來,看著漆黑的夜笑著反問道:“先生可知這世上最殘酷的刑法是什麼?”

候星魁低頭沉思片刻,答道:“若屬下沒猜錯,該是上古秦州的七十三刀剝皮法。”

呼哧喝剎笑著搖了搖頭,候星魁想了想又道:“那是斷南蠻海的千針穿骨術?”

呼哧喝剎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縷火光,說道:“不,都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刑法是等死,想活不能活,想死捨不得死,只能在無盡的恐懼中掙扎,在漫長的等待中發瘋、發狂。”

候星魁深吸一口氣,點頭應諾:“屬下明白了,掌門放心!”

……

渡明淵後山懸崖,茫茫望不到邊際的白色雲海翻滾著劃過橫梗的龍脊山峰傾瀉而下,就如大江決堤一般洶湧而來,雲海中光華閃爍,劍氣縱橫,一條人影在雪白的雲海中穿梭,突然他翻身躍出,穩穩的落在雲海中微微冒出幾丈高的山峰頂端,迎風傲立,手中握著天下第一劍,人也是天下第一等!

懸崖邊,傅青畫抱著一件雪白的披風呆呆的候著,望著那青峰上筆直的人兒,如痴如醉。

葉郎雪緩緩收劍,心還是沒有平靜,快半個月了,最近發出的幾封信如石沉大海,不由得回憶信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莫非哪裡錯了?但想想,又覺可笑,身為一派之尊,不多久也將到而立之年,這不該是自己應有的模樣!

數月前白諾城在大殿中悲泣的樣子歷歷在目,所以他忍住,不能去看,去拜訪;然而再有毅力的人也只能管住自己的雙腳,卻怎能管住自己的心,越是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偏偏更加在意。此時,或許方才體會到,當初白諾城在山腳下苦苦守候柳琴溪時候的感覺了,時間過得真慢……

紅日初升,天海城就熱鬧了起來,滿城樂聲飛揚,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喜慶與歡笑。

聶雲煞身後跟著兩個人,荀南子懷中抱著劍匣,坐在輪椅上,西門淺雪推著車子,手中並無兵刃,這是規矩。

聶雲煞走在前面,再喧鬧擁擠的人群,一見到他都突然安靜了下來,百姓分分讓出一條路,自覺的跪了下來,扶手扣頭,虔誠而莊重。

穿過幾條街巷,一座不甚起眼的府邸出現在面前,府衙不高不低,府門不大不小,上面掛著一塊半新半舊的匾額,刻著四個蒼勁有力大字:武疆王府!

此時王府門前已站著三男一女,偏左的是百里長卿,右邊的是燕英,手中同樣皆無兵刃;只中間一個穿著荷花青衫、面容清冷的女子手中握著一柄一尺兩寸左右的短劍,她的旁邊站著一位不高不低、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他一身紫衣面帶微笑,已踏步迎上,抱拳說道:“刀皇閣下大駕光臨,本王榮幸之至!”

聶雲煞也笑著說道:“殿下大壽,本宮怎能不來?”隨後看了看他旁邊的三人,點頭讚道:“天海城三大高手聚集,果然不俗!”

三人微微欠身行禮,蕭山景擺了擺手笑道:“這三位若在別人面前確實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但在刀皇面前,卻不值一提了,前輩請隨我入府!”說著側開身子,與聶雲煞並肩走了進去……

西門淺雪跟在後面,看了看蕭山景背後的三人,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否則她很難走進這扇不起眼的府門。

崑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燕英;瀾滄府第一高手百里長卿;還有旁邊這位面若冰霜,右手握著短劍的年輕女子游萱萱,她沉默寡言,貌不驚人的身體下似乎藏著隨時可以爆發的火山,“臨別幾好意,兩心一分寒”!

她的小別孤劍,號稱四尺之內天下無敵,她的劍只為了保護最親近的人,殺的也都是最親近的人。不算上週圍喬裝隱藏的高手,橫斷山東邊武功最高的三個人已同時出現。

府中賓朋滿座,熱鬧非凡,但是當見二人走來立馬自覺的躬身退開,讓出了一條路,異口同聲地抱拳見禮:“見過大王,刀皇前輩!”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並肩坐在了為首的兩張椅子上。武疆王視線掃過滿堂文武大臣和富甲名流,笑道:“本王虛壽,本不欲鋪張,承蒙各位掛念,尤其是刀皇閣下千里迢迢親自前來,本王不勝榮幸,心中大悅;也請諸位無需拘謹,放開手腳,咱們也學那些普通的百姓一般,熱熱鬧鬧的歡慶一番!”

“遵命!”

眾人笑著應諾,重新坐回座位,開始分桌談笑起來。哪知眾人剛坐下,殿外忽然一陣喧鬧,立時響起了一片打砸聲和哀嚎聲,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含含糊糊、斷斷續續地怒罵:“都給大爺滾開,什麼你為王,我坐堂,他……他做壽的?都是一丘之貉,無非是泥裡的王八,水面的烏龜,哪個能比哪個好看?”

腳步聲急促,喝聲連連,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眾護衛中間圍著的一個滿身邋遢的中年男人,正在瘋瘋癲癲地亂罵,那男子的頭髮和一臉的絡腮鬍子都髒的打了結;如此寒冷冬季,他赤著腳凍的通紅,一身衣衫又單薄又破舊,隔的幾丈遠都能聞到身上的一股惡臭,也不知幾個月沒有洗澡換衣。

百里長卿踏出一步皺眉呵斥:“哪來的瘋子,守衛都幹什麼吃的,還不給我架出去?”

七八個護衛聽了,立時蜂擁而上,但看武功修為,個個都不在崑崙七傑之下,但那邋遢男子左閃右避,如同滑溜的泥鰍,拳掌劍指皆不沾其身,一雙又髒又臭的大手電光火石間就給了眾護衛一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嘴裡仍舊不停地罵罵咧咧:“爾等是哪條陰溝的臭蟲?竟敢僭越這雲做的城池,仙官的府邸,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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